我已经猜到程平这个人虽然是个混混,有时候爱装文艺,他一定会选去年闹事的包间。果然一转进走廊,我就看见3号包间门前分别站着两个小弟。他们对我做了请的手势,门大开。我迈进去一步,然后恭敬的站着。“平哥好,豹哥好”脸上挂着做作的伪笑。
程平坐在上位,老豹坐在他右边。其他几个小弟都挺眼熟,之前应该都见过,分别是两人的心腹。程平的左手抬起来,食指勾了勾让我过去他身边。“杨老弟,别来无恙嘛,过来喝一杯”
我走过去,他左边的小弟起身给我让座,我端起面前的一杯啤酒,“申总出差了,我先敬两位大哥,招待不周请见谅”我先干了,然后才敢坐下。桌上的人并没有随我,连老豹都只是不屑的瞅着我,等待程平发话。看来程平在这一年里混了更高层的位置,那么今天的关键是程平。
程平的鼻子动了动,一脸淫荡对我笑道“杨老弟,我刚才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兰羽姑娘,全是些新面孔。你小子把她藏哪儿了?”
我知道程平一定会提兰羽的事,但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问。“平哥,兰羽她去年上大学去了,我们已经没有联系了。”我不掩失落的情绪,不仅仅为了让程平死心,也告诉自己早该放下。
程平听了果然眼里的光暗了一点,喃喃自语,“这丫头好像是说过她是要上大学……”老豹这时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丑恶的嘴脸扭曲一片。“杨松啊,老子以为你当初不要命似的英雄救美,兰羽这小妞至少也会以身相许,想不到人家根本就瞧不上你这怂货,哈哈”其他人听他这样一侃就跟着嬉笑起来,程平也是别有深意的瞧着,看我怎么下台。
老豹狠狠挖了我心里的痛处,那道结了疤的伤口被生生撕开,血肉模糊,满目疮痍,不忍直视。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努力地再扬起来。“豹哥就别取笑小弟了,我也没想过要高攀人家大学生,当初是小弟年轻不懂事,还要豹哥多担待。”我必须表现得对兰羽毫不在乎,不是为了我的面子,而是现实早已容不下我任何的非分之想。况且此刻我再三提醒自己,今非昔比,我身后牵连太多的人,断不能再惹事端。
程平看着我的眼神里竟有一丝惊异,我越来越摸不清他的心思了。“杨老弟,这事已过去就不提了。来,陪阿豹好好喝几杯,一会去楼上找几个漂亮的姑娘给哥几个玩玩。”
程平的话说了一半,他兀自端着酒杯喝了起来。老豹饶有兴趣的瞧着我,也不说话了。我知道他们等着我主动提场子的事,想先探探我的态度。这才是今天最主要的问题。也许包间里的空调太冷,我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微微发颤,如鲠在喉,我内心里做着艰难的抉择,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而此时在楼下,圆圆已经回来了,她安排好正常的工作。听小胖说了我在二楼的处境,正琢磨着为我解困。二楼的菜早已上齐,圆圆从柜台拿了瓶价格不菲的高度白酒,摆好了餐盘,差人送来二楼。她绝料想不到她的小伎俩一上来就被程平看穿,反是给我送了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
自从去年为兰羽出头挡酒后,我自知酒量大不如人,在这个圈子里着实不好混下去。后来我便苦练酒量,逢场不拒,好几次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吐的昏天黑地,终于有了一些长进。
我进门的时候观察了下,包间里最多4箱啤酒,勉强拿的下来。这会儿,大家都等着我说话,我操起开瓶器,噼里啪啦把桌上的十几瓶酒全开了。我知道程平的规矩,先喝酒再谈事。一咬牙我站起来连瓶灌,大概喝了六七瓶,我已经感觉到胃里火辣辣的烧疼。程平终于开口了“杨松,别喝了。坐下来”
我悻悻这一把赌赢了,他中途叫停就表明了事情有商量的余地。“平哥,那场子可以交给我朋友了吧?您放心,以后场子归您罩着,该孝敬您的,我们只多不少”我试探着问他,小腿在宽松的裤子里瑟瑟发抖,它们在为我的屈辱哀鸣叫冤。
程平看了一眼老豹,右手套着一个闪亮银环的中指在桌面上有节律的敲动。这个动作完全表现了他极自负的性格,他坚信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不敢掀起什么风浪来。场子交给谁不一样,送我一个顺水人情也无碍于他。老豹似乎也是没意见的,程平是他的大哥,他要靠着他上位。如果不是这时候送酒的小妹恰巧进来,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
“松哥,圆姐说送瓶好酒给你的老朋友”小姑娘也是颤颤巍巍的放下酒就跑,估计是被这会的场面吓着了。老豹脖子一伸,转了转他猴尖的脑袋,“这可是好酒啊,平哥,哥几个今天晚上要办事。这酒来的不是时候呀!”
我咽了口唾沫,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向程平投去一点侥幸的目光,但我心里清楚,以我对他的了解,事情谈到了这步,若是可以更刺激的结局他是乐见其成的。
程平把手从桌上拿下来,叠放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程平是何等聪明之人,“交给你了,老豹。兄弟们可是记着办事去,尽快解决吧”他这话既是准了老豹,也同时撂给了我,他不想再耽搁时间,吃喝他不在意,他猴急的是楼上免费送来的女人。这一年里在外面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回来了自该好好享受一番。
“杨老弟,看你的诚意了。”老豹得令,把餐盘转向了我。我虽然酒量见长,啤酒没问题,这么一瓶白的,恐怕我今晚要在医院里过了。可是我不能功亏一篑,心想着圆圆你这可是要害死哥哥呀,我几乎是颤抖着打开那瓶白酒,桌上的人都在看好戏,有鄙夷,有不屑,如同当年那般看我出尽洋相。那个时候为了在兰羽面前逞能,我可以不管不顾,现在……
罢了,死就死吧,我一鼓作气掂起瓶子灌,猛烈的酒精刺激得我睁不开眼,像一只滚烫的火箭直插我的喉头连到胃底,从嘴角溢出的酒浸湿了我的白衬衣,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冷。
瓶子见了底,我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混在胃里大量的啤酒和白酒肆意翻腾着,我的意识模糊不清。我听见推椅子的声音,老豹鄙视的讥笑声“杨松,你真他娘的是个怂货,怨不得被那小妞甩了。老子都瞧不上你”
混乱的脚步声,还有程平的声音“忍得了常人所不能忍,才能走得更远”他是跟我说话吗?我眯着眼睛,隐约只看见小胖跑过来。
圆圆带着程平他们上六楼的客房部去,老豹说账要记在申总名下,色眯眯的摸了一下圆圆的手说他要全套的。圆圆为他们打开一个个房间陪着笑脸“大哥,放心,都是全套的。”
小胖把我扶去洗手间,我趴在马桶上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去,差点想要连胆汁一块吐了。我无力的撑着嘴角,苦笑着“小胖,我保住了咱的场子。你看我就是这么个怂货,难怪兰羽都不要我。小胖,我要找刘歆,去,找刘歆来看我,我要告诉她老子爱上梁杉了。”我胡言乱语的扯淡,不知道小胖听不听的懂。
迷迷糊糊的被人扔在床上躺着,眼前出现了一个美丽的身影,一晃而过,我分不清楚是兰羽还是梁杉,我渴望的人是谁?心里满是失意的凄凉,兰羽离开我的伤痛卷土重来,借着酒醉的恍惚,我被打击得爬不起来。怂货,怂货,我是个怂货,我这样的人,不配寻找爱情。我心底的嘲笑声越来越清晰,有人一巴掌拍在我脸上,我把头一偏沉沉的睡去。
在我昏睡的时候,小胖打电话叫来了刘歆。她一看见我这副狼狈模样就叨叨起来,无非于骂我不能喝还逞能,不爱惜身体糟践我这条贱命之类的。我两相识这几年,每次我喝酒,她都没完没了。还好我这次睡得沉,没有听见她的养身大论,只是委屈了小胖,一直低着头洗耳恭听像是忏悔一般。
我迷失在一个玄幻的梦里,一俩疾驰远去的火车,轰隆隆的压轨声伴随着一个白衣女孩的歌声,那歌声遥远凄凉,透着彻骨的悲伤,像是离别的低吟,又像是重逢的浅唱。而我拼命地奔跑追逐着她飘然远去的身影,却陷入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结界里,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的鬼魅抽干了我的身体,连骨头也支离破碎。
同样的梦里,我不知挣扎了多少次。我大叫一声坐起来,头上的冷汗顺着脖子直流,我下意识摇了摇头,提醒自己只是个梦。
刘歆被我这一叫吓到,连忙从里间跑出来。见我没事,跺着脚骂道“杨松,你要死呀,叫我这么大声干嘛!”圆圆倒是很习惯的给我倒了杯水,“我以为你会叫着兰羽的名字醒过来,没想到这次喊刘歆,没见过刘歆的,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呢”
“圆圆,你几个意思?”刘歆脑门前一排黑线,她把圆圆拉去一边。
自从兰羽走后,我总是做同样的梦,每次都是喊着兰羽的名字惊醒。我始终忘不了兰羽离开的背影,那一幕在我脑海里深深烙印,让我魂牵梦绕。可是这次怎么喊刘歆了呢?我自己也有些纳闷。
“我爱上梁杉了”我把手机扔给刘歆,昨天趁梁杉唱歌时我偷偷拍了一张,光线暗,只看见侧脸。
保住了场子,大家都很高兴。小胖叫了几个菜,摆了桌子,我们坐在院子里。刘歆不让喝酒,小胖也没敢开。小胖对刘歆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可刘歆似乎从来瞧不上他,最多就是一哥们。
刘歆嫌弃的把手机推回来,“拿走,看不清楚。”她白了我一眼,“杨松,我要是没记错,一年前,也是这时候,你跟我说你爱上一姑娘,你要和她在一起,然后呢?”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是,一年前,我满心欢喜告诉刘歆,我爱上了兰羽,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紧接着就遭遇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变故,我甚至没有机会告诉兰羽我的心意,她就离开了。这场单恋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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