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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爱(11)

北石的空间作者:北石 [我的文集]
来源:雅赋网 时间:2015-12-03 22:43 阅读:1717次   我要投稿   作品点评

时光在不经意间偷走了曾经的期望,尘世演绎着翻云覆雨的戏剧,故事的情节再怎么炫丽奢华,无不是为了衬托结局是多么的令人唏嘘。

上一次来到程平的办公室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如今这里却脏乱破败了许多,坐在桌前转椅上的男人依旧西装革履,脸上波澜不惊的淡定。程平亲自递一支烟给我,还掏出了自己珍藏的打火机,我推辞了他,“半年都不抽了,等这里的事了了,我想干干净净的回去!”

程平砰地一声关了火,打火机在他手里翻转,“干净?”他的眼神里有惊奇也有怀疑,“也许在这幅恶臭的皮囊下你还有颗干净的心吧?”

程平虽是南方人,从没有一点南方小男人的优柔寡断,他做事果敢狠毒,有着坚定的执行力,而今天他的一言一行都一反常态。一个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会有异常的行为,一是过度的兴奋,二是过度的紧张。程平用心良苦计划数十载在这个决一死战的最后时刻,应该是既兴奋又紧张吧。

膨胀的野心并未让程平丧失理智,当我把张龙的所有资料交给他时,我这颗棋子在这张盘上剩下最后的一步了,接下来程平就会注意我的存在对他的威胁了。

我猜度着他下一步的计划,程平却深深地望着我,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小心翼翼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杨松,有件事只能你去做了。”程平没有打开盒子,反倒扣紧了挂在上面的小锁。那里面装着何等可怕的东西。

我没有上前,依旧镇定自若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要拒绝的对策,在这个关键时候,程平要把我支出去,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的右手掌重重地扣在翘起的膝盖上,“平哥,我要亲眼看着张龙倒下,我要他生不如死,要他跪在我面前求饶,然后一刀一刀捅进他的心脏。”我咬着牙一字一顿说,程平看着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我能想象自己此时拧成一团的五官只剩下血红的双眼充满冷冰冰的杀戮。

程平的身体似乎在抖动,他双手把小木箱抱起,缓缓地向我走来,像是一个年老的教徒在向神圣的天主祈祷。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重视一样东西,我的心里有些动摇。程平问我怕不怕?他言不明指,怕他,怕张龙还是怕命运……

我最终虔诚地接过他的木箱,平放在自己腿上。我明白这是他的后顾之忧,因为我还守着心底的一份干净,现在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我了。我释然地笑了笑,正对着他迷惑的目光,“平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不要命的最大,弄死了张龙我够本,多带一个我赚一个,还要怕什么呢?”

我和程平同时扬起了嘴角,我们都心知肚明,最后的时刻,你死我活,谁敢有一丝的妇人之仁,愚蠢的迟疑就会让你跌入万劫不复的谷底,永世不得翻身!

我用背包把木箱随时背在身上,程平叮嘱我一路上不要打开它。我买了第二天夜里去北海的火车票,我想留些时间来告别我心里还牵挂的人。

初冬的夜,寒风凛冽,在幽深茂密的森林里捡树枝的小狐狸找不到回家的路,徘徊在阡陌交横的岔路口时,它看见了天边的一颗孤零零的小星星,小星星闪烁着微光仿佛在指引小狐狸。小狐狸朝着小星星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最终回到了它温暖的家。

梁杉说她就是那只迷路的小狐狸,不论走到哪,只要一抬头看见小星星的光亮,她就会安心。风吹起满天云有不同方向,可是她的心只在一处。

我从大道旁的花带里抽了两只狗尾巴草,认真地编织戒指的模样。梁杉讲完了小狐狸的故事,满脸期待,眼里泛着泪光巴望我。“杨松,你能为了我留下吗?”

我把折好的草环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喃喃道,“还是不好看……”梁杉问我还记得那年的承诺吗?

我拢紧草戒指的边,摊它在手掌心。一本正经地面对梁杉,如当年那般虔诚,“梁杉女士,你愿意嫁给杨松先生为妻,不论贫穷还是富贵,不论疾病还是健康,不论逆境还是顺境,和他永不分离,一生相伴白头偕老吗?”

梁杉的答案和我们初识那年一样,她撇撇嘴说“不愿意,你的戒指还是那么丑。”但是梁杉依然把草环套在自己削瘦的无名指上,牵起我的手,十指相扣。

望着天边闪亮的小星星,梁杉脸上绽露幸福的微笑,“小松,明年的情人节送我一颗金豆豆好不好?”她依在我怀里灵活的手指隔着衣服在我胸前划弄。

我低头轻咬梁杉的耳朵,“那你答应嫁给我了吗?”梁杉的身体一震,俏皮的歪着小嘴说,“你猜!”

胃里猝然抽搐了下,我下意识捂着胸口。放开怀里的梁杉,“你先去帮祥姐做饭,我想在这坐坐。”

我忍着巨痛缩着身子坐在马路牙子上,磊子扔过来一瓶苏打水,站在一旁弹烟灰,“当真戒烟了?喝这破玩意儿。松哥,你为啥瞒着嫂子……”

我拧开瓶盖往嘴里灌,冰凉的水和胃里翻腾的酸液发生激烈的反应。面前的大道上车流穿梭,路中央的白线鲜明刺眼,我想起林萱的话,未走完的路,还有以后。

从这里开始的故事,该在这里结束。

磊子问我还会回来吗?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回来。前几个月我看见梁杉的微信里全是辰阳的聊天记录,他回来了,这些年辰阳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现在衣锦还乡。年少懵懂时的初爱,如同人生的灯塔,辰阳才是梁杉最好的归宿。

张龙的地盘不断被程平吞并,他们之间的怨怼早已达到不可遏制的地步。我一心想要报复张龙,借此发泄我心底实则对平生厄运的不甘和愤恨,然而当他真的遭到因果恶报时,我竟发了慈悲怜悯之心,甚至同情于他。

我的内心异常纠结,为了这一场你死我活的绞杀,我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却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放了手,功败垂成。几乎一瞬间,我明白了程平支开我的多重用意,他算准了我的仁慈,也斩断了我最终反咬于他的退路。如此这般,一举多得,之所以容我自由地带走那叠资料,因为背包里的木箱才是他的终极王牌。

小胖和比他大6岁的祥姐结婚了,他对刘歆的一往情深,也不过是说忘就忘,过眼云烟罢了……我问磊子,以后有何打算?磊子弹尽烟灰,把手插在裤兜里,仰头看天,深蓝的夜空望不及尽头。磊子还在等夏楚。傻傻的。痴痴的。等待又等待。

看着磊子落寞的背影,我抽动嘴角苦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所有对爱情的执着痴迷都无疑是蚍蜉撼树,回忆更是苍白无力的垂死挣扎。

小胖和祥姐在饭桌上敬酒为我饯行,磊子都一一拦下,嫌杯子不过瘾,他索性咕咚咕咚对瓶吹,一醉解千愁,好像当年喜欢兰羽的那个笨拙的我。傻傻地相信天鹅肉总是被最执着的懒蛤蟆吃到,却不自省,童话都是骗人的。

晚上我带梁杉住在大道对面的宾馆,相似的地点,同样的人,却不再有当年的狂热和冲动。梁杉裹着浴巾窝在我怀里,她刚洗的头发清香醉人,蹭湿了我的上衣。

梁杉怀抱我的腰,温婉浅笑,眼色迷离,娇嗔地撅起小嘴,“小松,我想要的幸福就是小胖和祥姐那样,柴米油盐,琐碎平淡,踏实健康。小松,我们以后也会这样吧?”

我伸手撩起她散落的碎发,默不作声,梁杉抱紧我,“杨松,你要相信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想听你说不会离开我……”梁杉拉过我的手放在浴巾重叠的间隙,她是放心把自己交给了我。

我向安详睡梦中的梁杉轻轻吻别,把银行卡和钥匙留在桌上,拿走了枕头底下的草戒指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魏橙在车站外的桥上送我,十年的时光未改她清秀的朱颜。魏橙劝我,在你想放弃的这一刻,想想当初为什么坚持走到了这里。

我打断魏橙,“十年了,雕栏玉砌犹在,我有什么变吗?”

魏橙细细地观察了我,俏皮地笑道“瘦了点,高了点。还帅了点,嘿嘿”

“还有呢?”我追问她,“你见过我最初来到这里的模样,现在我要走了……”在魏橙坚定的眼神里,我看到那年干干净净的自己。

魏橙素面朝天,她弱弱的问我,“你,还会回来吗?我们还约定在下雪的时候再去上山呢。”满满盼望。

我坏坏地笑,“为了和你去爬山,我也要回来的。”魏橙清楚我只是开玩笑,但她喜欢我玩世不恭的痞样,一直都喜欢。

岁月风干了曾经落拓不羁的青春,却带不走那年风华正茂的同学少年情,更不能改变我们保留的童心和幻想。和魏橙站在一起的我,依然是最初志气鸿翔的少年,像起飞的蒲公英,落在何处都是一颗希望的种子。

在开往广西的火车上,我趴在桌上,林萱发来一条短信“你有并肩作战的人就好祝福你”。窗外漆黑的夜色和车厢里明亮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不经意一点一滴失落我记忆里所有的挂念。

穿过第一个隧道时,我编辑短信回复林萱。“其实我的心里是渴望奇迹,期待美好的。极端的给自己最坏的结局,走最终的退路,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孤单,我是迟疑过的。我懂得所有的道理,只是有时候说服不了自己。越不想失去,越是远离,越怕亲近了反而受伤。像迷路无助的小孩子要推开每一个伸手的好心人,但是只要有人坚持了,我就会被牵走,因为心底里期盼着一份相伴的温暖。”

林萱很快就回过来,“我不是好心人不会坚持牵走你最多跟你一起迷失走一段路我这里吧你始终守着你心里的骄傲我自然成全你的成全但无论怎么走走成什么样只要你再次出现就还是骄傲的你我也还是会站在你身边”

有那么几秒钟,盯着屏幕的第一行字我心疼了一下,她不愿意坚持,小孩子也长大了,我仍然感谢林萱还愿意站在我身边。我咬着拳头,满心荒芜,一一细数时光里那些说过会站在我身边的姑娘,从冯佳,魏橙,乔可,杜雪锦,林萱,到兰羽和梁杉。我相信每一个人在许下诺言的那一刻都是真诚的,只是我们日夜经历的岁月差别淹没了最初坚贞的灵魂。

我们的爱输给了时间,依然需要时间来成全和考验。程平说我迟早要栽在女人手里,而今,等待我的,却是那柏树林里的一抔黄土。我坚信天上人间会相逢的约定,转身回头的来时路,同楚涛当初带我离开榈镇时一样的悲壮决绝。

人活一世,唯一能带走的恐怕只剩下一生峥嵘回忆。每一个曾经在我们生命中留下印记或者伤痕的人,始终都在回忆里鼓舞着我们,激励着我们。而我们之所以成为现在的自己,正是因为回忆里心心念念的人前赴后继地热爱和伤害,才把我们变成了更好的人。

我插上耳机单曲循环播放廖凡的《圈套》,背景音里金葵声嘶力竭地对高纯喊着你一定要回来。手机震了一下,空间里动态提示,是梁杉的留言:

我以为早已经趋于平淡,很难再有波澜,却在这一刻才明白,平淡只是放进了心里,然后永远也拔不出,也不会拔出……

我开始写一封长长的信给梁杉,即使我再也不能亲吻她簌簌扑落的眼泪,我也应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这是我对这份爱情最后的忠贞。

按照程平给的地址,我找到了银滩小渔村里一所平房,我举着小木箱站在门口,出来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他是程平的父亲。老人神圣地接过木箱,打开挂锁时已经泪流满面,老人家用颤抖着布满皱纹的萎瘪的双手捧出一把保养完好的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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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南风 2015-12-04 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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