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巴短文(9)

抓妖怪

刘总迷信，每次建房，都要请神仙婆婆收妖，这次开工动土，他又请来一对神仙公婆，以测吉凶，收妖降怪。

据说，此神仙公婆非同凡响，不是一般的人。他俩所到之处，妖怪魂飞魄散，丢盔弃甲，无一久留。早前，就有一处工地，出现三次妖怪闹事的事情，幸亏及时把这二位请来，收服警告，然后送走。

据我了解，无论是哪片工地，还是哪户人家，只要接他二佬去，都能查出妖怪，且免费。若再请他们收降，封个红包即可。

我在想，世界有那么多工地，那么多户人家，没人收妖降怪，为何亦能生机勃勃、人丁兴旺？难道，那些地方的妖怪都象某些中国人一样老实、主动放弃自己的权益、宁愿隐忍、卑曲、和沉默？

阿公阿婆开始收降妖怪了。他俩不像中国政府惩治罪犯那样要通过公、检、法的程序，只有一点相似，那就是，抓捕前先搞个调查。

调查经过如下：先唱一段，再念一段，再焚香烧纸，再占卦。结果：此地有妖怪。其实，这程序是可以减免的，因为，他俩去任何地方“调查”，都这结果。

大家紧张起来。妖魔当道，幸好及时发现，须立即铲除之！

我不想扫刘总的兴，任由事态发展。我知道，他是真信了，只是，有神仙婆婆在，胆量就大了，不会太紧张。现实生活中那么多贪官都被摆平了，还怕摆不平一个妖怪？神仙婆婆是专业降妖人，只要给钱，就没有摆不平的事。

神仙婆婆占卦：把两块尖角举在额前，闭眼三秒，抛出。也真奇怪，卦卦见凶，阴阳不合。她说：这里有个妖怪，六百年了。刘总一愣，警惕、智慧地环顾旁人，旁人也在看着他。

刘总把一红包递上，说：“让您老人家费心了！”

神仙婆婆说：放心，我们会带它走的。如果你们对菩萨诚心，它以后就不会回来了。

这话说得有点蹊跷，料想刘总会有些忐忑的，因为，《西游记》里，被收走的妖怪，都不再回来。这戏，想必神仙婆婆没有仔细研究过，又或许，她是受了某些反贪事例的影响：抓一抓，放一放，有钱一起赚。

现实残酷。生活中，确有许多贪官被抓，很快就被放回来的事，何况妖怪呢？

现今世界，不知该信谁，一怕贪官折腾，二怕鬼神闹事。幸好，只要舍得花钱，还是能逢凶化吉、驱难免灾的。

神仙婆婆把燃着火焰的纸片扔出去，灰屑乱舞，冉冉升空，飘向东方。

“我把它送到中央当将军去了。”烧完一张黄表纸，她把处理结果告诉了刘总，刘总很满意。

我却有丝不悦，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必这样说啊。既是妖怪，为何还调到中央去？难道，坏人也可以升官？而且，一步登天？！

正揣测她说的是哪个国家的中央，神仙婆婆唱了起来：“……我今日来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湖南省岳州府……”顿时，我清醒了许多。

再次，神仙公公跪下打挂，把两块尖角举在额前，闭眼三秒，抛出。又是卦卦见凶，阴阳不合。说：“还有一个妖！”

刘总慌了，忙从提包里找出个红包，塞现金，递到台前。神仙婆婆装作没看见，只专心烧着一把香，燃了，说：“我把它送到别处害人去。”

刘总很满意，说：“对对对，送远点，让它去害别人！”

神仙婆婆抓着那把香，探索着走到工地外，插上。

于是，我对他们的“正气”生了怀疑，既然能降妖，为何又要把它们送去中央，或让它们去害别人呢？似乎，妖怪都没这么缺德。

幸好，这世界，只有许多的贪官，断然是没有妖怪的。不然，动不动就调去中央，或调到别处，还将是个什么世界啊。

请老师吃饭

开学才几天，对女儿的新老师还不熟悉，爸爸就多次提醒我：把他们都请来吃顿饭。

爸爸的目的，说来是高尚的：尊重孙女的老师。但，每想起要宴请他们，我总感觉有些龌龊，因为，人们似乎都这么认为：把老师招待好了，对孩子的学习更有帮助。

我不知道，若不招待老师，是否就不会对孩子尽心教育，或者，若不招待他们，他们的教育会偏重于那些花钱招待过的孩子们？

可以肯定，只要邀请，几乎都不被拒。若都邀请，他们会偏重于谁呢？

到底是教师的队伍出了问题，还是我不懂得尊敬师长？在中国，这话题实在沉重，牵涉到了政治环境、教育环境，还牵涉到了道德和人性。类似关于教育、道德的问题，都源自不良的政治环境，人性亦因此改变。

牵涉的人太多，赞成我观点的人太少。惯于抨击，会孤立自己，自毁立足之地，仅于思想，亦是作茧自缚。

答复老爸：“如果您坚持要请老师吃饭，我不会参与，也不再反对您”。

老师们如约而至。学校领导也来了，其中两位老师还带来了他们的孩子，共两桌。我递上香烟，礼貌地一一打招呼。

正与服务员一起吃饭，爸爸走来，说：“你等下去老师那边吃吧？”

我说：“我不去。”

爸爸：“你怎么能这样，人家都来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如果您一定要请他们，我不会参与。”

“那你等下去敬一杯酒。”爸爸说。

“我为什么要敬他们的酒？”我反问，爸爸无言以对。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品德高下之分。开学才几天，女儿还不认识这几位老师，还不知谁优谁劣，就要我把他们一起请来吃饭，我做不到。

尽管，我自己开了家饭店，尽管，我常捐助穷困的人，手头还算宽裕。但，为什么非要请陌生的老师吃饭呢？

中国式的教育环境，已使得民怨沸腾，要说的，实在太多太多。这里，只简谈我和孩子见闻的一些看似平常的事：

义务教育，要检查近20份证件，收取“义务”教育费每学期2500元。

上课（读课文）时，我看到，同学们几乎都在交头接耳，可贵的是，老师坚持在闹哄哄的教室里读完了那篇文章。

故意把自己的生日告诉孩子们，收取学生们向家长要来的礼物。

带小学生去欢乐谷旅游，每人收取125元人民币。

请人作“教育专题”演讲，先把学生和家长的眼泪哄出来，再引诱他们买书，比语文书厚一点，附一本光碟，售价50元。

殴打成绩差的小学生，家长讨要说法，不几天，就给那孩子发了张“三好学生”的奖状。

逼迫孩子在学校吃饭，家住学校附近的，只给20分钟时间，迟到1分钟，就不许进校门。

说是暑假会请外国教师来，给他们补习英语。于是，女儿回家哭闹着要钱。我告诉女儿，他们可能会请新疆人来骗你们，女儿不信。结果，交钱了，别说外国教师，新疆人都未曾来过。

要求新入学的孩子买校服，一次必须买四套。

劝我孩子加入共青团，被拒，该老师（校团支部书记）找借口殴打他，且孤立和搞臭他，直至孩子弃学。

当然，老师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懂吃喝嫖赌，猥亵强奸者亦大有人在。毕竟是少数，就像米缸，里面也会有砂。

在这里，我不想讨论米缸里的赃物或杂物，也不细究这到底是一口什么缸。我要说的是：多数的大米都已变质发霉，让人吃也不行，不吃也不行。

老师的队伍中，也有许多高尚的人，是值得尊重的。

但是，若还未了解他们，就尊敬他们，请他们吃饭，敬他们的酒，我做不到。我是尊敬教师的，必须熟悉了，知他是可敬之人，或有可敬之事，否则，仅凭从事着教师的职业，就去尊敬他（她），与尊敬一名流氓警察有何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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