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自办公室出来,抬眼望天空布满星光,分外清神,一时竟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阿诺追电话来,约我去喝茶。
这回又换了一个比较斯文的,我骇笑,拉阿诺到一旁:"你怎么把人家学生给骗了?"
"谁骗谁呢?"阿诺耸耸肩,"现在的学生都成精了,才认识三天,就逼我送戒指。"
我叹息:"可是她看上去才二十岁不到。"
"古代这个年纪早可以做两三个孩子的妈了----世上如你的有几个,到了做爷爷的年纪还只有做儿子的份。"
我摇头不止。原来真的跟社会脱节了,亏得还天天不要命地在办公室忙着别人的俗事。
可是这种事是没有官司打的,你情我愿,男人女人怕的不过是青春没有捞住实惠。
那天在办公室发现玻璃瓶里养的两条鱼死了。
我一直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一对夫妻,但是它们就这样相濡以沫地迎来了死神。就算是密封的地方死神也能轻易地进入。水还是很清,那些残渣都沉在瓶底,水面只有两条鱼翻着雪白的肚皮,静静地。它们曾经说过话没有,说过甜言蜜语没有,我不知道,但是,它们再也不能贴着耳朵喃喃了。
突然之间我都有一种冷冷的感觉。
它们陪了我一年,现在,谁来陪我下一个一年?
氧气用完了,鱼的生命会结束,我回忆的氧气什么时候会用完?什么时候会是结束的那一天?
那一天若是到来,我怎办呢。
我把鱼瓶给扔进了字纸篓。
它们的氧气有限,我的回忆无限,我想我可以永远沉醉在馨香的甜美回忆当中吧,我不要回忆死亡,我不要改变。
我认真整理桌上堆积的信件,一封一封,再也没有换过信封,都是统一的蓝色,象是那回从西藏寄来的天空。
现在她的信每天都会有。对着灯光可以看见里面几张小小的底片。
我拆都没有拆,把它们搁在抽屉里。
再也没有去洗过照片了。
我想我是坚强的吧,即使不用她提醒,我也能知道,我其实不需要道具就能好好地认真地活着,我不需要依赖,我也不能再去依赖。
信件堆了好高的时候,我把它们带回了家。
坐在阳台上,我把那些信放在了一只铁皮桶中。铁皮桶很干燥,足够我用一只打火机来点燃这些蓝色的天空一般的信件。
火焰很快就上来了,不过有很大的烟,竟比夜色还要浓,呛得我眼泪都流下来。
房间里的钟开始打点了,我凝神细听,只是轻轻的一下,就是那么一下子。
象是敲在我的心里。
好象有一根弦似的,就在钟声里铮地一下,就断了。
那么亮的夜晚我有很久没有见过了,如果说我一直怕夜晚的光线。
火焰是无声的,她也是。
她在我心中,确实曾经亮过。
一度我以为她会是馨香的替代,会留在我身边慢慢陪我缝补感情的裂口,可是她要流浪,要不停地四野奔走。
想想也失笑,才见过几回面的两个人呢,一回,两回,三回。
怎么就有一生那么长似的?
我在火焰中无意识地打着手势。并且想象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慢慢地火光终于淡去。
那一刻真是令人神伤呢,我终于没有了馨香以外的一切回忆。
回忆就象氧气一样会用完的吧?我想把它弄得更精纯一点,回忆的时间和可能性就会多一点吧。
我倦然回眸看了看天空。
城市的天空很暧昧,有一种爱黑不黑的样子,是那种模糊的深灰色。
每个夜晚,在这样暧昧的天空下,总会有隐隐约约的歌声送入我的耳朵,我猜今晚那歌声也不会失约吧,陪伴我的只有它了,我真舍不得抛下这声音。
过了好久,不觉露凉,我竟在阳台上合上眼睛。
耳际果然有歌声自半空传来,渺然无形,还是那首四季歌,那单调悠长的曲子。
我勉强睁开睡眼,望着天空发呆。
声音是在天空传过来的,可是抬眼时声音就消失了,我只能见着一抹浅灰的飘影,象是银河那样遥远,然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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