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时冷时热的,一不小心我感冒了。
我经常感冒,人家说罕见我不抽动鼻翼的时候。
不过这次感冒特别严重,当时没有放在心上,突然一天重下来,额头竟烫得可以煮熟鸡蛋。
迷迷糊糊中,梦见馨香回来了,替我倒茶,拿毛巾敷在额上,一勺一勺细心地喂流食。有时候呛着了,会咳她一身,她也不躲开。
半夜里就听到她唱歌的声音,轻轻在哼:桥下流水刚退潮,桥上风雨知多少?半唱半和一首歌谣,湖上荷花初开了……
那是一首流行歌曲,不过卡拉OK从不见有这首歌。
我醒来的时候,阿诺站在我眼睛里。
"还是你最好。"我握他的手,装作无事的笑。
他盯着我:"咦,你怎么没死?他们说你失踪三天了。"
我抬眼望见被破开的门,忽然想起我已没收了他挂在腰间的我房间的钥匙。
"谁来过?"他指着厨房里还在滴水的龙头和龙头下两只装稀饭的罐子问我。
"是小偷。"我扮个鬼脸。但一股寒气自心头升起。
房间的两片钥匙还扔在书桌上,谁来过?
这年头运气再好,也不过是小偷在搜你皮包的时候忘记把一张电话储值卡拿走,哪会好心到替你煮东西吃。
阿诺认真地盯着我:"是不是她?"
"不会是谁。"
"不要错过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很多次重新再来的机会的。"
"是呵不象你,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阿诺的。"我取笑他。
身子还是很虚弱,站起来就有点飘飘的,自己都觉得再活了一次,隔了人世一般。
阿诺紧紧跟着我:"那次你告诉我说,她要你坚强。"
我大声笑:"谁不坚强呢,每个人的腰杆都是直的。"
忽然低下头去,想,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再也没有了馨香,但为何半夜的梦里会有歌声?
她永远不会打电话来。
因为电话不能传递她的手势。
我鼓起勇气去找她。我知道在我病得得过且过的昏沉中,只有她才会有馨香的体香和馨香的温存。
可是她不在。杂志社的人说,她一个星期前去了西双版纳。
突然间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感觉离她那么近过,可是却是千里。
难道说,真的有小偷来为我煮饭了。
转天上班,收到了三封来信,我才愣了。
底片掉在地上,我终于相信,她真的在那个风情万种的边陲。
五月的长沙,一忽儿就暖起来。连底片如果贴在衬衫口袋,都开始软软地象要溶化的样子。
我不再去洗照片。
我想,我是坚强的吧。怎么样都不会要一个女人同情地对我打手势:坚强。
不再去洗照片,有一段时间,我总是不自觉地要走五一中路。
每次坐上车,我就会发现,我已经决定不洗照片了,我再没有必要往那条路上特意走过。
街上当然每天都会有意想不到的遇合。不过我想我还是闭上眼睛的好。
据说,人死后饮了孟婆汤,会忘记前尘旧事。我真想现在喝上一口,忘记一切然后重新开始。
象阿诺教的那样呼吸再深呼吸,怎么也没有用,徒令心跳律动改变一阵子。
可是,每天深夜,我就会在窗口听到轻轻的歌声。
"……云外归鸟知多少?哪个爱做梦,一觉醒来,窗畔蝴蝶飞走了……"
我起身,就算不及披衣,赶到窗口,也只能望见楼外的天空中,有一缕浅浅的夜气。哦,我想那只不过是夜气。
银河在天空中也是那样的一抹浅浅的夜气。夜气总是如此浩渺,如此令人产生错觉。
以后大半月,事务所的忽然变得烦杂起来,庄稼一般的官司一茬一茬在办公室茂盛生长,无非是离异的闹架的假货索赔的,整日耳边流来窜去。
忙昏了头,人也乐得不想事情,一味地纠在别人的麻烦中去,倒也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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