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艳是17岁那年快过年的时候嫁过去的，再没有回过老家。没想到第一次回来，就是被打的伤痕累累，一身狼狈的时候。
（四）
那年正月十五还没过，就听人说艳艳又揽工去了。这次是去榆林西南部的靖边县，至于做什么去了，好像还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靖边离山西比较远，碰不上原来认识那些熟人吧。大家都可以理解艳艳家的难处，呆在那个穷家毕设里不出去揽工，一家人靠什么吃了？
关于艳艳的话题好像渐渐地淡出了街坊们的舆论范围。我也因为上学了正月就离开了老家。但我想，这一年中即使人们不再对艳艳的话题感兴趣，也不会因此闲了下来，也许又开始了对张家媳妇长长短短的讨论，也许传播着李家婆姨的风言风语，也许王家的儿子又如何如何了。总之，眼见和文化程度的制约使得街坊们谈论的话题除了电视剧就是眼睛能看到的世界里人们的长长短短了，她们并没有恶意的去诋毁谁，也没有蓄谋在流言中获得利益，其实对她们而言，出发点和目的地都是极其简单的，就是为她们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点新意，让那群婆姨女子们拥有街头巷议的话题。我们不能对她们的言行做任何批判，因为对她们而言，谈论别人就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人们不愿去考证传言的真伪，只要觉得事情有意思就足够了，而这种意思往往越离奇，就越值得去传播。
等我暑假回到老家时，艳艳家破土动工准备在院子里修建两间平房，地基基本上已经打好了，砖头和水泥也摆了一院子，匠人和小工们在院里忙活着，艳艳的母亲和弟弟也在一旁帮着忙。
听街坊们背地里说，艳艳在靖边做了“小姐”半年就赚了好几万，这不，他弟弟也十五六岁了，书也不读了，过几年就要娶媳妇了，就她家那一孔破窑洞，人家谁家女儿愿意来了。所以艳艳为了来钱快点，就做了“小姐”了。
同时，在那个暑假里，我又听说了一个艳艳离婚的最终版本。还是那个东东山西的姐姐回来说，这次可把人家艳艳冤枉结识了，艳艳根本没有偷人家钱给娘家花，是她那个女婿喝醉把她狠狠打了一顿，艳艳要走了，不在他家过了，女婿又怕她真的走了不回来，就把她关在房间里，希望关上两天就听话了，没想到艳艳很刚强，趁着女婿不在时把邻居喊过来给她开门，邻居看见她被打的可怜了，就把她放出来了。后来女婿回来发现她走了，也知道艳艳那种性格，估计追不回来了。女婿和他的父亲商量后就决定出去造谣说艳艳把他们家里的钱偷了好几万给她娘家花了，他们才打的她。这样，女婿也好保住名声，以后再娶一个。没想到，纸包不住火，事情还是很快被他家邻居们揭露开了。
（五）
又过了一年的寒假里，我穿着臃肿厚实的棉衣服在公路上溜达时，遇到了艳艳。她原来很丰满的脸颊现在看起来瘦削了许多。鹅蛋形的脸庞凹陷下去，眼睛失去往日的光彩，像暗淡下去的火焰。脸蛋上那两片可爱的绯红颜色也褪去了，皮肤粗糙了许多，少女时期的娇艳荡然无存，俨然变成一个真正的劳动妇女，也因此增加了一些健康的美感。
“你去哪了？”她微笑着含羞的首先问道。
“没事，就这里溜达溜达，你几时回来的？”我停住了脚步，问了她一句，虽然住得不远，但也好几年没有见到了，感觉还是很亲切。
“前天回来，腊月二十五我结婚了，家里办事情了，你和我叔叔婶婶一定要来吃我家吃好的了昂。”说完她不好意思的把视线转移到路边还没有化掉的积雪上。
“哈哈，恭喜你了，一定来，一定来。”我假装着欢笑的应了一声，随口又问了一句：“女婿做什么的？”
她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开了一句玩笑说：“转方向盘的。”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补充说道：“开车的，跑货运着呢。”
“那不错，这几年开车的都好生意。你现在要到哪里去了？”我恭维了一句，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和她两个人站在公路上说话怪怪的，要是有个其他人在一起就好了，莫名的觉得有些尴尬，说话也很变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