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羽柔来说,活着比死,需要更多的勇气。
电话拿起又放下,再拿,再放。如此五次三番,羽柔只想最后再听一次,那个沦陷了她毕生感情的曾把她捧在手心里视为珍宝的,男人的声音。那11个漆黑的数字,像一串神秘无解的密码,眨着幽灵般的眼睛在电话屏幕上诡异地看着她,终归,她还是放下了。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傍晚一个人走在街上,曾经有个衣着破烂的老妇从对面走过来,马上擦肩而过却冷不丁上前一把拽住了羽柔的手,一双黑洞洞得有点吓人的眼睛在她的脸上仔细停留片刻,缓缓道:丫头,你本命年有一坎儿,这坎儿可不大好过……羽柔以为自己遇到神经病了不等她说完,吓得拔腿就跑。气喘吁吁跑了老远腿都软了,停下来再回头看,那个妇人不见了。羽柔想莫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的小脑袋瓜里经常装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故事,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她今年刚好25岁。想着想着羽柔微笑了,命运,我向你认输好吗?
这个善变的社会,羽柔始终就适应不了,现在她想,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吧。
终于,羽柔梦见了所爱的天堂,那里有花开的声音,有鸟叫的声音,还有爱人深情呼唤羽柔的声音。
羽柔死了。从小一帆风顺懂事听话的羽柔,爹娘眼中的好女儿,一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走的时候挂着泪珠的脸上,还隐隐带着一抹笑容。
爹娘哭得几次晕死过去,一夜间双鬓皆白。姐姐羽洁也回来了,悲愤的不停捶打自己也哭得死去活来,后悔自己不该远嫁,后悔自己没尽到一个姐姐的本份没照顾妹妹?谩?
羽洁知道,死心眼的妹妹是个重情的人,一定是在感情上遇到了什么坎儿,这一脚就没迈过去。
羽柔生前喜欢把自己的心思,细细密密地写在日记里。如今除了羽洁好不容易寻到的这个唯一一个绿皮日记本,再也找不到她其它那些精致的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心爱的日记本了,它们和羽柔一起从这个世界消逝得干干净净。这还是一个很新的本子,只上面的扉页写有几行潦草的小诗:
为什么/我的执著只换来伤痛/是不是你窥探了我的心/并把它偷走/寂寞的身影/独自徘徊街头/而你却回头笑我/一无所有
悲伤的眼神/望不到幸福的地方/是一个错误/让我迷失了方向/霓虹灯闪烁着/世界依然璀璨的光芒/而我已找不到/迎接我的/爱人的目光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身边的人群看不到爱情/我只能冒着一生的风雨一世的烟尘/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找一个很爱的人
羽柔的娘怀里小心抱着一个方方的漆黑小盒,像抱着自己熟睡的婴孩一般,被沧桑岁月刻下深深印迹的满脸沟壑的脸上,早已没了泪痕。口中念念有词:闺女,小心慢点走,跟娘一块回家啦啊。身后,羽柔的爹,也一脸的风霜与凄惶,弓身踉跄地跟着。
仁枫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堵在他租赁小区的单元门口,不由分说就开始暴揍。就在拳脚雨点般狠狠砸在他身上的时候,仁枫趴在地上突然有如困兽般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打吧!你们往死里打!打死我!几个男人愣住了,紧握的拳头也都慢慢松弛开来,不知是谁往他身上啐了一口,旋即,几个男人扬长而去。仁枫口鼻青脸肿一只胳膊被打折,却没有报警,住了一个多月的院。他老婆听说后赶过来照顾,被仁枫骂走了。
一年以后有人看见仁枫身边又多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仁枫挽着这个女人的手,就像挽着他梦寐以求的爱情一样,整个人像是又重获了新生,精神焕发,脸上挂着绚烂迷人的微笑。仿佛悲伤,从来就不曾在他身边驻留过,哪怕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