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8号,愚耕又感到等不下去啦,忧心如焚,诚慌诚恐。在下午的某个时辰,愚耕一念之下就兴冲冲地给董事长写起信来,愚耕写来写去,无非就是要感恩戴德,求神拜神,祈祷祝愿,
愚耕总觉得董事长如果诚心要给他一个试用的机会的话,就不必让他等着,先可以随便给他安排一个试用的工作,只管吃住就行,言下之意,主要是想让董事长按那张条子上写得那样。先让他到火山口公园搞园林绿化工作,先试用以观后用,可愚耕又不好意思直接表达那种急切的乞求,生怕犯贱,糟董事长嫌隙,董事长又哪里能够设身处地体会到他的困难处境,董事长可能以为前后给他一百五十元就是对他极大的恩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他不应该得寸进尺,不知好歹,可董事长呢里能明白就因为给他一百五十元钱,才使得他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董事长既然能宽宏大量地给他一百五十元钱,又为何不能让那张条子上的内容生效。
愚耕在这封信中还重新回答了董事长给他提的那个问题,说按他目前的处境,如果董事长给他一亩地,无异于给他天上的星星月亮,对他毫无用处,他会设法把那一亩地转让给别人去用。
愚耕写这封信总共只不过三四百字。时间却花了不少,确实没有思路,几乎是当做任务,硬逼着写出来的。写法不太高明,好像无论怎么写,都有乞求的嫌疑。但都是肺腑之言,情真意切,想必董事长看了这封信后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好多意思不便直接表达,简简单单,实实在在,
这封信的意义不在于信中的内容,而在于写这封信的行为本身就有很重要的意义,愚耕一般不会随便写信的,愚耕每写一次信就等于经历了一件大事,愚耕并不奢望董事长看了这封信后,果真会立即随便给他安排什么试用工作,愚耕只是想向董事长表明一种积极争取的姿态,而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啦,愚耕只要积极争取过,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无怨无悔,死心塌地。而所谓的养羊项目对他可望不可及,也并不希罕,顶多寄托着他的一种深深地信念,不肯善罢甘休,越不容易实现的,对他越有吸引力,他好像在赌气,一赌为快。
3月9号,愚耕早早地就赶到椰海公司去,却发现901室和902室都没有这么早开门,愚耕就只好暂且返回,
愚耕在返回的路上,又碰到一位椰湾公司的女同志,正在骑单车买菜,愚耕也就顺便把那封信交给那女同志,并拜托那女同志一定要及时把那封信转交给董事长,就此谢过。那女同志也热心地满口应答下来,小事一桩而已,愚耕尽管放心好了,那女同志当然看都不用看就猜得到那封信是什么性质,无需大惊小怪。
愚耕跟那女同志告辞这后,也就直接走路回家庭旅社去,还想入非非,难以平静。
3月10号,也就是星期五,愚耕前后已在家庭旅社等了将近半个月啦,饱受煎熬,如同大病一场,奄奄一息,苟且过活,昏庸度日,死到临头还一点主意也没有,愚耕吃过午饭后,就只乘一元钱啦,还有二十元钱分别被两位顾客借去了,但不可能还他,问都不要问。
愚耕真正进入危机状态,与落难一般无二,愚耕是该要被迫采取行动,横冲直突,垂死挣扎,直至逢凶化吉,死里逃生,事已至此,愚耕再也等不下去了,而且愚耕想到椰湾公司到星期六、星期日都是双休日,所以他这一天下午无论如何要去一趟椰湾公司,想必董事长也已经看到了那封信了,他到时很想让董事长对他作出明确表态,否则他实在很痛心,很受罪,愚耕无法忍受他等了这么多天,等到不能再等了,还对椰湾公司的事完全莫名其妙,糊里糊涂,真是冤屈,哪怕到时董事长明确告诉他事情泡汤了,让他死了这条心,他也会好受些。愚耕坚信最终一定能战胜重重困难,摆脱危机,愚耕并不是因为面对落难害怕了,才要跑到椰湾公司去求救,
愚耕这一去椰湾公司不能算是在落难的情况下,开始被迫采取行动,愚耕落难跟椰湾公司那件事是两码事,就算没有碰到椰湾公司那件事,愚耕也一定会在海南岛落难,这是愚耕在海南岛注定摆脱不掉的命运,愚耕这次去椰湾公司,是要为了将要在落难的情况下,开始被迫采取行动划清界限,一码是一码,他反正是在劫难逃,也就置之度外,可椰湾公司却已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急需得到抚慰,万念具灰,无所适从,真是生又何所欢死又何所惧。
下午愚耕去到椰湾公司后,就在901室的沙发上坐下来等着,难免又觉得他好像是因为没钱了,所以又来讨钱的,羞愧难当,怕这里的同志对他产生嫌隙,以为他不识羞耻,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讨钱,可以再一再二,那有再三再四的,不对他产生嫌隙才怪呢。
这里的同志也确实对愚耕不理不睐,不闻不问,熟视无睹,使得愚耕感到沮丧委屈,苦涩失落,揪心不已,魂不附体。
一开始那专家正好也在901室做类似统计分析的工作,愚耕就忍不住寒暄似地,低声下气地,稍微向那专家问一下有关养羊项目的情况,那专家经竟不答不理,看都不看愚耕一眼,使得愚耕又犯贱了,悔恨不已,忍气吞声。愚耕才不稀罕,在这大巫师面前充当小巫师。
愚耕看到昨天早上买菜的那女同志时,又赶紧急巴巴地问那女同志有没有帮他把那封信转交给董事长,那女同志却若无其事地告诉愚耕,还没有把那封信转交给董事长,令愚耕失魂落魄,如同被电击了一下。情知一点都不能怪那女同志,说不定那女同志从昨天起还并没有碰到董事长。
愚耕还心事重重,结结巴巴地问这里的同志,董事长来了没有,董事长还没来的话,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来。
这里有同志漫不经心地告诉愚耕,董事长好像去省人大开会了,可能要等到四五点钟才能开会回来,听那同志说话的口气,愚耕今天下午还不一定能等到董事长回来,更不知愚耕等到董事长回来又有何用,明显认为愚耕还没有资格,这么直来直去地问董事长来了没有又什么时候会回来,使得愚耕又惶恐不安,百爪挠心。
过后张小姐终于姗姗来迟,并又抽空应酬似地坐在沙发上跟愚耕洽谈了一会儿,张小姐好像有些责怪愚耕不应该这么频频找来,好像表示已经对愚耕大失所望,好像提出要愚耕一边另找活干一边等着。但还是听不出来有劝愚耕放弃的意思。
愚耕听来听去觉得已经遭到张小姐嫌隙,认为他这回肯定又是来讨钱的,真不明白张小姐要他一边另找活干一边等着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已经泡汤了,没戏唱了,如果张小姐真要他一边另找活干一边等着,就应该给他一个期限,是一个月还是半年,还是一年两年,愚耕并不认为要他一边另找活干一边等着是件容易办到的事情。至少不会像张小姐说得那么轻巧,愚耕几乎当作张小姐有意要让他放弃,愚耕并不是完全舍不得放弃,愚耕感到他丢尽了面子,愚耕感到他苦苦等到了这么多的日子,一片致诚,却得不到好报,无限委屈,愚耕真是有苦难言,欲哭无泪,痛心疾首。愚耕无法解释清这回又所为何来,但绝不是来讨钱的,他凭地要犯这种贱,万般无奈之下,愚耕竟没头没脑地解释一句说“今天已是星期五啦,如果他还不来的话,就要等到下礼拜星期一去”。愚耕是多么希望能得到张小姐的理解,实质他这回主要还是想让董事长给他一个明确的表态,再等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可愚耕又不好向张小姐表明这种来意,讳莫如深,愚耕更不好向张小姐表明他只乘一元钱啦,自作自受。愚耕就像是一个怕老师责怪的小学学生,唯唯诺诺,哑口呒言,甚至好像感到犯错啦,辜负了董事长和张小姐对他的好心帮助,不思进取,死死等着,也就更加无言以对,蔫头耷脑,但这一点没有主动放弃认赌服输的意思,他就是这样的人,张小姐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反正也挽回不了已丢尽的面子。
大概四点半左右,愚耕终于看到董事长乘电梯上来了,并进到901室跟那专家稍稍交待几句也就去902室了,看都不看愚耕一眼,使得愚耕心跳不已,按捺不住、疑神疑鬼,一念之下马上就起身找到那女同志要回那封信,转而又把那封信交给坐在门口边的一张办公桌旁的那男同志。拜托那男同志这就帮他把那封信转交给董事长。而他实在不好意思亲自交给董事长。
那男同志接到那封信稍微看了几眼也就轻松地答应下来了,乐于助人,并立即就拿着那封信去902室了,好像他正好要借此机会跟董事长打个招呼什么的。
愚耕见此甚感欣慰,重又坐在沙发上等着,激动不已,想入非非。
很快那男同志就从902室回到了901室,看样子他显然已经顺利地把那封信转交给了董事长,小事一桩,不足挂齿,愚耕对那男同志心存感激,不好再过问什么啦。愚耕也怀疑过那封信这样被转交给董事长是不是太露骨了,失去了信的函义。明显就是以书面形式向董事长进行乞求,不合时宜,怕适得其反,但愚耕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愚耕再又等了些时候,觉得董事长应该早已看完了那封信,是该要主动去跟董事长谈谈,愚耕原还指望董事长一看完那封信就会来跟他谈谈,或请他去谈谈,愚耕十分着急,也就突然决定要主动去跟董事长谈谈,愚耕一点都没想好还有些什么要跟董事长谈谈的,愚耕完全只是想去听听董事长会对他作何表态,愚耕的心情一下就特别紧张起来,很不习惯,十分心虚。
愚耕刚一走进902室并向右边转身向董事长办公室走去时,就看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里董事长正坐在办公室旁,好像在考虑什么问题。手里好像还拿着那封信,却不知到底看了那封信没有,使得愚耕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不声不响,生怕打搅冒犯了董事长,更不知到底要跟董事长谈些什么,难道他还有资格跟董事长讨价还价吗?
愚耕还只向董事长办公室门口走前了几步,董事长突然敏锐地摇过头,深沉地注视着愚耕,若有所悟,却不动声色。
愚耕见此惊慌失措,防不胜防,一边刹住脚步,一边嘀嘀咕咕地说道,哦董事长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谈一下,于此同时还下意识地用右手挠了挠后脑勺,窘态毕露,可怜巴巴,低声下气,一幅有所乞求的样子,愚耕暗自着急要想出下面又该怎么说。
董事长不待愚耕细说,接口就直截了当却又漫不经心地要求愚耕先还去901室等着,他正忙着呢,过后他会叫愚耕来谈话的,好像董事长一眼就能看出愚耕想跟他谈些什么,不厌其烦,
愚耕听了又是委屈,又是无奈,又是窝憋,又是憔悴,心酸不已,不是滋味,死气沉沉,灰头土脸,二话不说掉头就回到901室继续坐在沙发上等着,丢人现眼,死皮赖脸,恨不能一走了这,神思恍惚,魂不附体,呆头呆脑,昏昏欲睡。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后董事长又进到901室来了,看到愚耕竟还死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等着,就徒然变色,难以忍受,并立即就大模大样地把张小姐唤到跟前,然后责令张小姐马上就把愚耕打发走,成何体统,不由分说,十分厌恶,十分晦气。一点也不顾及愚耕的感受。
愚耕见此暗自叫苦不迭,欲哭无泪,装聋作哑,连头也不敢抬,揪心不已,却又不能将心中的感受表现出来。
张小姐则马上就当着董事长的面,转而郑重其事,语重心长,唸唸有词地对愚耕下逐客令,说是今天时候也已经不早了,愚耕先回去等着再说吧,算是比较能够顾及愚耕的感受,但确确实实是在向愚耕下逐客令,
董事长见张小姐开始向愚耕下逐客令,也就若无其事地走开了,不想受到愚耕的影响。
事已至此愚耕完全无话可说,心已破碎,却强装通情达理,心领神会,心悦诚服,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张小姐的逐客令,唯唯诺诺,并早就主动站起身来,欲要乖乖就此告辞,不再打搅,还望见谅,好像一点感受也没有。
张小姐对愚耕下完逐客令后,转而又热情洋溢地相送愚耕到电梯门口前,一边带再三叮嘱保持联系,多多保重,至于所谓的养羊项目,当然还是老样子,自不待说,好像也不愿看到愚耕丢尽了面子。
碰巧董事长和一位男同志正好也要乘电梯下去,当电梯门口一打开,董事长和那男同志就先进去,然后愚耕也不尴不尬地挤了进去,而电梯门口前的张小姐则还抓信这最后的时机,念念有词郑重其事地向愚耕送别,好像这是最后一次将愚耕打发走,最后一次向愚耕送别,竟显得这么隆重,这么客气。越是这样,愚耕越是觉得丢死人了。
很快电梯门口重又关闭了,电梯开始下降,愚耕真是太紧张了,为了谈一下注意力,愚耕竟叽里咕噜莫名其妙地说道,我现在真有些晕晕乎乎的,愚耕说这句话就好像三天没吃饭似的,有气无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董事长接口就见言说,年青人怎么会这个样子呢,好像责怪愚耕没有自食其力。连乞丐都不如。年轻人嘛自食其力的话,哪能有这种样子。
至此愚耕再也不好意思吭声了,心里就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像是被董事长说中了,黯然神伤,无地自容,也使得短短的乘电梯的过程,就好像熬过了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