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6号也就是星期一愚耕前后已经在家庭旅社住了整整十天,身上的钱又快要花完了,岌岌可危,无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有损耗,像患了病似的,几乎没过一天正常的日子,十分压抑,十分窝憋,心都肿起来了,惶惶不可终日。
愚耕早就想好这一天一定要再次到椰湾公司去,等无可等,按捺不住,无所适从,如果还只打电话到椰湾公司,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的烂肠处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自寻烦恼而已,电话里,对方无法设身处地体会得到他的烂肠处。甚至还对他有误解,竟频频打电话来烦不烦人。
愚耕又没有想清楚他再次去椰湾公司到底有何目的,难道又是可怜巴巴地有所乞求吗?难道董事长还会拿钱帮他继续解决生活上的困难吗?难道他就不识羞耻吗?愚耕已经完全身不由已,漫无目的,纯粹因为忍不住了才要再次去椰湾公司,聊以自慰,听天由命,也好表明他始终还没有主动放弃,尽力而力,再次去椰湾公司后,无论结果怎样,都无怨元悔。
愚耕这一天又早早地一直走路走到国贸花园那里,愚耕进到国贸花园里,从七单元一楼电梯门口乘电梯上到九楼后,就顾自规规矩矩地在901室的沙发上坐下等着,驾轻就熟,但内心还是很压抑,很不好意思似地,怕糟到这里的同志嫌隙,丢人现眼。
幸好这里的同志对愚耕还很礼貌,习焉不察,听之任之,愚耕为了掩饰他的尴尬,会假惺惺地稍微向这里的同志问一问有关养羊项目的问题,也好表明他并不是闲杂人等,他无事不登三宝殿。
愚耕坐在沙发上没等多久后,突然发现那杜某竟也不声不响地进到901室来了,看样子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使得愚耕顿时咯噔一下,疑神疑鬼,全神惯注。
那杜某也只深沉地看了看愚耕一眼,不动声色,视若无睹,转而一心跟这里的一位女同志争执起来。
好像杜某说他以前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有他个人的电脑作品,现在因有急用他要拿走他的电脑作品,那而女同志则称这里根本就没有杜某个人的电脑作品,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引起一陈骚乱。
很快董事长竟也特意进到901室,冷不防就威风凛凛,浩然正气直来直去地训了杜某几句,好像他与杜某之间有着很深地恩恩怨怨似的,忍无可忍。
杜某经董事长这么一训,也就招架不住败下阵来,一边愤愤不平地反驳几句,一边就灰溜溜地走出901室,并乘电梯下去了,明显还很不服气。
杜某刚一走掉,董事长又语重心长地向这里的同志点评一下杜某的为人,然后也就回到902室去了,却始终没有认真看愚耕一眼。
董事长肯定不知道,其实愚耕与那杜某也存在着一种非常戏剧性的微妙关系。
董事长刚一走开这里的同志又叽叽嘎噶地兴趣地评论起杜某的为人来,久久难以平静,好像以为杜某有些神经不正常似的,不可理喻,引以为戒。这里的同志对杜某进行评论,十分露骨。一点也不在乎愚耕在场。好像都没有想到,其实愚耕与那杜某也存在着一种非常戏剧性的微妙关系。如果这里的同志能够结合愚耕与杜某也存在着一种非常戏剧性的微妙关系,来对杜某进行评论。那会跟更加有意思。
过后张小姐终于姗姗来迟,愚耕竟不知如何向张小姐招呼一声才好,很不好意思,只急巴巴地看了张小姐一眼,忸怩不安,如坐针毡,张小姐则大大方方地向愚耕招呼一声,习以为常,若无其事。好像知道愚耕又所为何来,而实际上愚耕自己都不知道他所为何来。好像张小姐与愚耕之间面对的不是同一件事。互相重视的程度,更是极不相称。
隔一阵后张小姐终于又应酬似地坐在沙发上跟愚耕洽谈了一会儿,张小姐好像主要说有关养羊项目基本上还是原样子,愚耕不要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这里来,愚耕应该要有自己的事做。
愚耕则沉默寡言,期期艾艾,心事重重,再也不好意思说出他的烂肠处,有自知自明,情知张小姐对他的误解是解释不了啦,免得更加自讨没趣,丢人现眼,想必张小姐已经对他产生了不良的看法,大失所望,只是不便说穿罢了。愚耕还是听不出张小姐有劝他放弃的意思,模棱两可。
张小姐匆匆忙忙结束跟愚耕洽谈后,也就走开了,留着愚耕坐在沙发上发愣,不能自拔,无助极了,好像赖着不走似的,人穷志短,全然失却主意,不知所措,思维都麻木了。真搞不懂愚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好不识羞耻。
可没过多久后张小姐又从902室进来,并神神秘秘地叫愚耕跟他到902室去,
愚耕见此暗自起死回生般地惊喜不已,并立即就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张小姐背后走到902室去,张小姐则开始轻声轻地告诉他,是董事长要跟他谈谈话。
愚耕跟在张小姐背后,刚一进到902室就发现右边里间的董事长办公室门口里,董事长正和一位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人在专心致志地谈话呢,愚耕当即就意识到那位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人肯定就是所谓的专家啦,他就好像是小巫,要去见大巫,战战兢兢。
愚耕跟在张小姐的背后,刚一进到里间董事长办公室,张小姐就主动客气地为愚耕来一张椅子,让愚耕在门口处坐下来,好好听董事长与专家的谈话,然后张小姐顾自在办公桌对面坐下来,也认真听董事长与专家的谈话,而董事长和专家则继续专心致至地高谈阔论。
很快愚耕能听出董事长与专家谈的正是有关养羊项目,好像以设想居多,并未谈及实质性的具体内容。
董事长也慢慢地自然而然地引导愚耕溶入到谈话的氛围当中,好让愚耕并不完全只当听众,也不必太拘束,不防也插嘴进来,有何见解没有。
愚耕情知这是一种在董事长面前好好表现的重要机会,关系到董事长对他的看法,可愚耕就是沉默寡言,必要时只稍微帮帮腔,溜溜嘴,毫无见解可言,连张小姐都好像在替愚耕着急,愚耕就算做为一名听众,也不太像样,总是给人一种毛毛糙糙,窝窝囊囊,死气沉沉的感觉。
愚耕在社会的最底层鬼混惯了,不适应这种正儿八经的谈话氛围,也从不说正儿八经的话,更不会侃侃而谈了,愚耕算是最没有口才的人,愚耕跟人嘻嘻哈哈,嘿嘿呵呵,咿咿呀呀的本领却十分高强,但这与口才是两码事,在正儿八经的谈话氛围中一点也发挥不出来,哑口无言,相形见拙,就像是狗肉上不得正席,愚耕在这种正儿八经的谈话氛围中格格不入。
愚耕听来听去大概听出,那专家是贵州人,又听出海南岛一年四季都可以吃火锅,养羊项目大有前途,还听出要搞什么羊胎素,甚至要养鹿搞鹿胎素,而且养羊养鹿除了销售外,还可以供观赏,还听出希望让养羊项目得到海南省政府的支持,有一家养鸽子的企业正是得到海南省政府的重点支持,现在正大搞投资建设,好像投资多达两个亿,所有这些内容在愚耕听来几乎就谈到云里雾里去了,至少跟他沾不上边,那还能插嘴进去,发表什么见解。
愚耕一心只想到如此听来,这养羊项目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真正搞起来,对他几乎遥不可及,他哪里能等得那么久,顶多会成为他的一个白日梦,心酸不已。
后来董事长竟突如其来给愚耕提了一个问题,说是他如果给愚耕一亩地,愚耕会怎么用好这一亩地。
愚耕听了来不及细想,就没头没脑地叽哩咕噜地回答一句说,他会把这一亩地用来种青饲料,然后去喂东西。
董事长好像一下子没有听明白愚耕回答的意思,而张小姐则赶紧把愚耕回答的意思翻译一遍,董事长听了张小姐的翻译才若有所悟,好像并不怎么满意,愚耕又慌忙补答一句说,关键还要看市场的情况而定,但好像还是不能让董事长满意,好像连张小姐都对愚耕回答的表现大失所望,以为愚耕应该利用回答的机会长篇大论一番,把肚子里的学问全都展现出来,怎么回答的这么简短,等于没作回答似地,底气不足,
那专家听了愚耕的回答更是显出怪怪的表情,倚老卖老。真像是当大巫的,一眼就能识破当小巫的。
愚耕情知他回答的表现太差劲了,暗自着急,疑神疑鬼。这也正好表明,愚耕与董事长之间面对的不是同一件事情。愚耕可从来没有当自己是小巫师,混进来卖弄法术。
幸好接下来董事长再也没有给愚耕提问,转而语重心长地谈论起他与杜某之间的恩怨来,董事长好像说杜某原先是怎么怎么地穷途潦倒,可怜巴巴,他是看在老乡的份上才让杜某进椰湾公司,也快速给杜某涨工资,还曾带杜某坐飞机,对杜某恩泽很深,可没想到杜某不思进取,后来竟还偷用公司的电话跟外面的女人谈恋爱,偷打的电话费多达三百元,他发现后就把杜某炒掉了,教训深刻,后悔当初看走了眼,他已阅人无数,竟还难免看走眼。
愚耕听了总觉得董事长主要是在暗示他,千万不要学杜某的样子,不要让他后悔看走了眼,对他一片深情厚意,而他对董事长更是充满了感激,无以为报,受宠若惊,三生有幸,沾沾自喜,陪加珍惜,想入非非,他辈岂是蓬蒿人,从此攀上高枝头。这更让愚耕感到他与杜某之间存在着非常戏剧性的微妙关系,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罪过罪过。
最后董事长又简短对张小姐作了指示,而张小姐听了批示后,马上就起身把愚耕从董事长办公室带出来了,然后张小姐又按着董事长的指示给愚耕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要愚耕回去等着,并保持联系。愚耕接过五十元钱后很不好意思,转而假惺惺地想要张小姐的手机号码,以便保持联系。
张小姐则大大方方认认真真地用纸条给愚耕留了她的手机号码,就此送别,勿庸再多说些什么啦。
愚耕回到家庭旅社后,并没有因为张小姐给了他五十元钱而沾沾自喜,就连有些顾客得知这一消息后也反响平淡,愚耕反倒忧心忡忡,顾虑重重,这五十元钱又能让他再等多久呢,而张小姐拿给他五十元钱的时候几乎什么也没对他说,像是只按董事长的批示将他打发走似地,好像无论张小姐和董事长都已对他有所失望,甚至没有明确要求让他继续等着,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既然又拿了五十元钱就只好继续一心一意地等着,那怕情知等不到结果,他也要等着,等到不能再等为止,算是作出他唯一能作出的回报,决不主动放弃、奉陪到底,愚耕就好像要眼睁睁地把自己逼上绝路,坐以待毙,无所事事,得过且过,好像存心克制不让他采取别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