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耕一上到二楼就能隔着铁栏,果真看到里面的现场招聘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其人员的密集程度跟他家乡年底赶集都差不多,也使得愚耕多少有些吃惊,并悲观地认识到像这种现场招聘会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恐怕连他碰运气的机会都很渺茫,愚耕并不认为只是进到现场招聘会里面看了看,就算碰过了运气。
愚耕稍作犹豫也就凭着求职简历表从铁栏门口挤进现场招聘会的人群当中,并开始缓慢地向右边移动,晕晕乎乎,漫无目的,自知之明,十分敏感,无心去试着问东问西。那不丢人现眼,自讨没趣才怪。反正觉得他就好像是武大郎要人没人,要货没货,低人一等,特别是愚耕目前的处境使得他无法认真细心地寻找碰运气的机会,魂不附体,窝窝囊囊,一点劲头也没有,而其他求职者大多全副武装,全力以赴,全神惯注,气宇轩昂。那还会有运气轮到愚耕碰上。
不过无论如何愚耕打算,至少在这现场招聘会里移动一圈才算参观完毕,不虚此行,更何况这种参观的机会是他花十元钱买来的,来之不易,不能太过于马虎了事,至于碰运气的机会如何,就听天由命啦。
愚耕一开始就粗略发现右边最靠近铁栏的某个招聘展位大概好像跟农业有点关系,好像是要招聘园艺师,其它相关信息则模糊不清,愚耕不敢冒然地把这种招聘展位看作是他碰运气的机会,高攀不起,更何况愚耕对园艺并不感兴趣。
恐怕除非有那个招聘展位直接跟养猪有关,又是招聘饲养员,愚耕才会把那看作是他碰运气的好机会。愚耕仅有的这么一点自信心完全是在挖苦讽刺他自己。等于就是没有一点自信心。愚耕当然不信能在现场招聘会上找到养猪的活。
接下来愚耕并未发现那个招聘展位勉强可以作为他碰运气的机会,根本不能让他动心,完全跟他无关似的,目空一切。
愚耕倒是见到那小姐跟她的一位女同伴也来凑热闹,稍稍示意招呼了一下,也就擦肩而过。愚耕也还会见到在302室受骗上当的一些求职者,颇有感悟,神思恍惚,
愚耕向铁栏门口右边移动起,好不容易才按反时针方向在现场招聘会里移动完了一圈,回到铁栏门口前,却始终没有发现一个勉强可以碰运气的机会,正好证明这种现场招聘会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他不是为了参观参观,实在不该来这种现场招聘会,
愚耕又不甘心,就只为了参观参观,若有所失,难道他一参观完毕,就该老老实实地从铁栏门口走出去,就此作罢吗?他那十元钱未免花得太不值了,他好歹也应该胡乱像征性地碰一碰运气,也就是到哪个招聘展位前问一问,最好能获得一次面议的经历,那才心满意足不虚此行,无怨无悔,否则就太可怜、太懦弱了。自己都会看扁自己。就不信,其他人就那么有信心,好多人还不同样是在瞎碰运气。
愚耕又自认为是个天纵之才,无与伦比,也就觉得这种现场招聘会与他格格入,
结果愚耕稍作犹豫也就决定要走到右边那个最靠近铁栏的招聘展位前碰一碰运气。除此几乎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他起码也学了四年农业,与那招聘展位多少有些缘份,前去随便问问又何防。
接下来愚耕就小心翼翼地向右移到那招聘展位前方,探头探脑,重新认真将那招聘展位参观一番,
原来那是一家多叫椰湾公司的招聘单位,但不清楚那郴湾公司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公司,也不太清楚那椰湾公司招聘对象的条件是什么,连求贤口号都没有,更不清楚那椰湾公司是在招聘什么职位的人,肯定不只是招聘园艺师,那椰湾公司设置的招聘展位十分简约真切、大方、与众不同。更不像有的招聘单位设置的招聘展位简直就是专门为招聘单位做广告,惺惺作态。
那椰湾公司负责招聘的是一位戴眼镜的小姐,显得很有文化气质,和一位看上去很像成功人士的中年男子,虎虎生威,可见那椰湾公司肯定有些来头,使得愚耕不由慌乱起来,怕他连上前问一问的资格都不够,更不敢有奢望。难道癞哈蟆还想吃天鹅肉。
过后愚耕觉得那两位负责招聘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了,并且若有所悟,愚耕也就壮着胆子,磨磨蹭蹭地挨上前去,站在那招聘展位的边上,一时间却羞于开口窘态毕露,憨态可鞠。好像他是想要买东西却又忘了要买什么东西,希望那两位负责招聘的人能暗示他一下好让他记起要买什么东西的。甚至他是在故意表演一番,觉得他在这种头关说什么,怎么说,已不太重要,关键要用心去打动对方。无声胜有声,尽在不言中,他现在是除琴剑别无共珍宝,则一片至诚心要也不要。
很快愚耕觉得时机成熟了,也就依依呀呀,叽叽咕咕地开口说说话了,好像他三天都没吃饭似的,嗡声嗡气,语无伦次,意思倒直接了断,毫不废话。愚耕也情知对方不待他说就心中有数了,愚耕只急于看看对方首先对他有何态度,看看到底有没有戏。
没想到那中年男子一开口就直接客气地要求愚耕把求职简历表递给他看看,郑重其事。
愚耕则受宠若惊,慌忙毕恭毕敬地将求职简历表递给那中年男子,一语不发,想入非非,以为是个好兆头,并作好随时回答的心理准备,一点也不觉得他的求职简历表拿不出手,也不担心会带来负面影响。愚耕心里十分清楚他在填写求职简历表的主要内容当中,是要体现他的哪一种真实面貌,欲要达到一种怎样的效果。满心觉得这回可真要碰上好运气。喜出望外,激动不已。就更加要好生把握,生怕好运稍纵即逝。
那中年男子一边认真看了看求职简历表一边也就将求职简历表上感兴趣的内容稍稍问了问愚耕,想要得到证实,这算是在正式对愚耕进行面试,愚耕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面试。
原来那中年男子感兴趣的是,没想到愚耕这小伙子竟热爱养猪事业,却又曾在广州深圳干过工地上的话。就这两点十分难能可贵,那体现出的是怎样一种真实面貌。再看看愚耕这小伙子的神情耐人寻味,很不简直,如今社会像愚耕这样的小伙十分罕见。
就连那戴眼镜的小姐也不停地偷偷察看愚耕,她对愚耕的看法想必与那中年男子深有同感。
愚耕见此暗自心花怒放,全神惯注,情真意切,言必由衷,问什么就管什么,绝不多说一句,好像他要表达的意思是他就是这个人,你们就看着办吧,悉听遵命,愚耕几乎没有刻意要扮演一种角色,十分本色,愚耕有意无意地就将他目前的困难处境显现出来了,好让对方明白,他的情况特殊,应特殊对待。他可不像一般的求职者那样来求职的。他几乎是来求救的。
那中年男子看过愚耕的求职简历表后,又要求看愚耕的毕业证书和身份证。
幸好愚耕把毕业证书和身份证都带在身上,有备无患,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十分欣慰,以为这又是个很好的兆头,最最关键的时刻就快到来了,拭目以待,心跳不已,不敢有丝毫得意忘形。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那中年男子正儿八经地看过愚耕的毕业证和身份证后,也就正式切入主题作出决定,只简简单单说是愚耕的文凭确实低了些,但看在愚耕为人比较诚实耐苦的份上,他愿意给愚耕一个试用的机会,像煞有介事。与此同时那戴眼镜的小姐也情不自禁偷偷微笑着察看愚耕,好像是在祝贺愚耕应聘成功。接着她又侧身与那中年男子轻快地说了几句,好像她也十分赞赏那中年男子对愚耕的这个决定,并佩服那中年男子独具慧眼,十分认同那中年男子对愚耕的为人的看法。
愚耕见此觉得好像一脚踏进云端一步登天,惊喜若狂,这是头一次有人对他的为人作出这么高的评价,那中年男子竟会看在他为人比较诚恳耐劳的份上,愿意给他一个试用的机会,愚耕光凭那中年男子对他为为人的认可,就更加看重这个试用的机会,
愚耕的为人到底如何连愚耕自己都说不清楚,愚耕却容易让别人一下子就自以为看出了愚耕的为人,愚耕不忍心,让那中年男子和戴眼镜的小姐会改变对他的为人的看法。愚耕习惯了保持别人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为人,他就真的会是什么样的为人。
愚耕急巴巴地就帮腔似地唯唯诺诺地念叨着,他知道自己文凭确实低了些,但只要能给他一天的试用机会就心满意足啦!愚耕相信只要真的开始让他试用,他就一定能够度过眼前这一难关。愚耕哪还敢提什么要求。
愚耕实在太看重这种试用的机会了,意义非凡,生怕那中年男子会出尔反尔,巴望能就这么定下来,一言九鼎,愚耕是真的想在试用当中让他的为人表现得保证不会让那中年男子和那戴眼镜的小姐失望,不会后悔看错了人。
愚耕还不清楚那中年男子说要给他一个试用的机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愚耕有所顾忌,不敢过问,生怕会让那中年男子改变对他为人的看法,愚耕以为只要能有试用的机会,就会步步为嬴,也只有真正试用了才算成功,愚耕凭直觉认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事应该有了指望,荣幸之致,喜从天降。
紧接着那中年男子竟又顺手拿来一张纸,提笔郑重其事地给愚耕写起什么条子来,斟字酌句,认认真真,像煞有介事。
最后那中年男子把这条子交给愚耕,并简单要求愚耕等到星期一按条子上的电话号码跟他身边的这位张小姐取得联系就行了,听那中年男子的语气,这位张小姐显然会负责把愚耕安排好,好像愚耕等到星期一只要跟张小姐取得联系,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又好像愚耕今后要长期与那张小姐保持联系才行。
愚耕接过那中年男子给他的条子一看,全文如下:
蔡经理:
现许XXXX到公园搞园林绿化及以后养植工作,到时请接洽,并给予安排临时食宿工作等,先试用以观后用。
此致
陈XX
2000年元月25日
(海南火山口公园)
联系电话:XXX张小姐
愚耕不看这条子还罢,一看就更加糊涂了,不清楚蔡经理以及眼前这位陈XX和张小姐在椰湾公司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清楚海南岛火山口公园跟郴湾公司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清楚这张小姐既然就在眼前,为什么要等到星期一才通过电话跟她取得联系,现在不正好当面把问题说清楚吗?而且看这条子这陈XX已经许可愚耕到海南火山口公园试用,那为什么不要求他凭着这条子直接去找蔡经理得了,这条子对他又到底有什么作用?
愚耕看这条子觉得这陈XX在椰湾公司肯定很有份量,举足轻重,这陈XX要给他一个试用的机会,只不过是小事一桩,用不着陈XX亲自费心。
愚耕大概还是能猜测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容多问,若有所悟,说不定这陈XX是在考验他的诚意呢?愚耕习惯了粗心大意,习惯了任由事情一步一步发展下去,愚耕只要又有戏唱就敢奉陪到底。
真正让愚耕不得不有所顾虑的是,他身上还只有五十几元钱了,要他等到星期一跟这张小姐取得联系实在大冒险了,心有余悸,无异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更何况形势又十分莫名其妙,悬乎其悬,不稳定因素实在太多了,很难奉陪到底,恐怕还没等到他完全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弹尽粮绝了,愚耕不敢保证他的为人不会让这陈XX和张小姐失望。其实他的为人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么显而易见。
无论如何愚耕不甘愿就此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愚耕以前还从没有唱过这种戏,更何况还搭进了这陈XX和这张小姐对他的为人的看法,愚耕也就不好意思讨价还价,并没有倾诉他的难处,不就是让他等到星期一去吗?也没有有什么大不的。愚耕好像也希望能从中了解到他的为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结果愚耕稍作犹豫也就答应下来,诚心实意,一往情深,姑且当作是狠狠地赌它一把,无怨无悔。
很快愚耕就从那招聘展位前告辞了,并从铁栏门口里挤了出来。
愚耕总共在现场招聘会里大概只有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却恍如隔世,醉生梦死,愚耕的求职简历表交出去了,换来了一张条子,脑子里糊里糊涂地总想判断清楚那时怎么一回事,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与那事相比,其它都不太重要了,愚耕就因为那事他的处境突然有了180度的改变,想必须有种改变对他大大有利,他总算可以放下一切歇一歇了,先死心塌地等到星期一去再说,愚耕懒得去操心其它的事。
愚耕从二楼一下来,又在大楼门口处见到几位在鑫科大厦302室受编上当的又有些面熟的求职者,并走过场似地随意跟他们寒暄交谈了几句,不冷不热,心思不集中。
愚耕显然已经彻底摆脱了鑫科大厦302室对他的影响,面貌一新,从头开始。
那几位也很想知道,愚耕在现场招聘会有没有什么收获。
愚耕却守口如瓶,含糊其辞,若无其事,懒懒洋泮,并速速告辞,愚耕反正解释不清楚他在现场招聘会中有没有什么收获,愚耕还有事在身,不作逗留,因为愚耕没有忘记,今天一早他就跟着那陕西人去海燕大厦401室那地下职介所,原本他只是打算暂时从海燕大厦401室离开一下,万万没想到他从海燕大厦401室离开之后,在这么短短的一两个小时内竟会发生这么重大的变化,恍然如梦,说不定那陕西人还在海燕大厦401室等他呢,所以无论如何他要赶快回到海燕大厦401室那地下职介所去看看。
结果愚耕马不停蹄地回到海燕大厦401室,却只见老板一个人,并得知那陕西人也早就离开了,但不知去向。
愚耕回过神一想,觉得那陕西人多半是按白龙大酒店那保安昨晚上说的意思,赴约去了,也存心要扔掉他这根尾巴,可陕西人肯定作梦都不会想到,他几乎已经找到了活了,就更加不必依赖那陕西人,他与那陕西人就此分开反到自在多了,他这就要回到大英村住的地方收拾她他的东西,去原先他住过的家庭旅社住宿,并祝愿那陕西人能有好运,渡过难关,毕竟他曾依赖过那陕西人患难与共,聚散随缘,各自好自为之,愚耕只有从大英村住的地方搬出来才意味着又真正重新开始了,愚耕一点都不想还要在那地方住下去。那陕西人则很可能还想要在那地方住下去,直至渡过难关。
接下下愚耕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大英村住的地方,却发现那房子的房门仍旧还锁着,愚耕无奈之下只好死皮赖脸地去把房东叫来开门。
结果房东还是快快不乐地来给愚耕开门,并守着愚耕收拾东西,与此同时方东还总是唠唠叨叨地催促愚耕补交房租费,弄得愚耕十分窘迫,无言以对,狼狈不堪,只叽哩咕噜地把补交房租费的责任推到那张某身上,并明确建议房东可以把那张某留在房间里的东西扣下来,如果房东觉得还不够的话,到时可以考虑把电饭煲电热炉等也扣下来,够划算的,总之愚耕只要能脱身,房东想扣什么就扣什么,与他毫无关系。
很快愚耕就马马虎虎收拾好了东西,并把那张还很新的竹席用原来的包装塑料袋子装起来,就慌忙火烧屁股似地逃之不失。
房东显然听信了愚耕的建议,也看出想让愚耕补交房租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又何必难为人呢?只有自认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