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英语情结开始了我的又一次夏天。上一节课的听力测试每个人都把自己听到的内容和卷子交给老师了,这节课老谋深算的老师要把测试评判大权交给学生,比较民主的是将本人的卷子发给别的同学评,当场讲解,当场评卷。当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发到手的卷子时,我简直惊呆了,那时可以用三个叹为观止加上两个举步维艰来形容。我看到的是用彩色油芯写的一首歌词,张学友的《想和你去吹吹风》,结尾处还有附着一句话,请保持安静三分钟,然后倾听这个世界。字笨笨拙拙,像是一个顽固的孩子跟爸爸妈妈撒的倔强。居然是她,这个骄傲的孔雀。
一分钟,寂寞如初,窗外的秋天在梧桐树的绿色里蹒跚地走来走去。
二分钟,孤单的天空飞过一只鸽子挥着翅膀向着远方鸣叫,一只鸿羽轻盈落下,无声无息。
三分钟,一阵微风带着笑容抚摸着所有的桂花,激动,跳跃,梧桐,桂花,鸽子……脑子定格在瞬间,下一刻会是什么?
当老师按下录音机“play”键时,《想和你去吹吹风》动人的旋律突然飘荡在教室的上空,像冬天旷野上的奔马驰骋在寒水悲风里。这时,我很神经质地居然做出了一件令自己不能向老师交待的事,竟然鬼使神差地跟着音乐唱起了这首歌。许多年后回忆起来,怎么都像是一个超级歌手余音绕梁,深情饱满地在唱着自己最璀璨的年华。
这下好了,老师温柔浅笑地给我另开独辟,罚我在当前和今后很长一个时期内,认真贯彻和落实好实事求是的精神,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方针,公报私仇地让我领读英语课文,外加承包英语课的黑板清擦工作,美其明曰,因材施教。
这下更好了,她居然把我当成了他的死党,让我和她一起,像当年她疯跑在金色年华里一样任由年轻肆虐。不知道是因为爱屋及乌还是她真的欣赏我那时写的青春心情,反正,就是一根筋地喜欢我的文字。美国轰炸了我国驻南联盟大使馆,我们都气愤不已,我写的东西她仔细推销,让她那些儿时的姐妹们戴着眼镜津津有味、故作沉思状地拜读我的大作;朱镕基总理临危受命,大刀阔斧地将国有企业改革进行到底,大量职工下岗分流,我们一起无奈,一起怜惜那些孤独的人;法轮功事件肆虐中南海,整个国家都在跟歪魔邪教斗争……
我们就这样大谈着时政,小谈着人生,我发现她其实很聪明,她的愿望却是当一名英语老师,这也是她所有功课中除了英语茁壮成长而其他几门都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主要原因了。跟所有学习好的女生一样,她安静地听老师讲课,认真地在书上划来划去,虔诚地写着讲义,像是一个虔诚的孩子在虔诚地等待着圣诞老人乘着五彩车从烟囱里给自己带来五彩的礼物。
英语老师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太,总是喜欢外表另类而上课却很认真的她,提问时,喜欢让她说说自己的看法,而这个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太太似乎有些提前步入老年痴呆的队伍中,点名时,总是把她的姓“偷天换日”,换成班里面长得最丑的那个男生很生僻的姓,而名字却是对的。她总是不慌不忙站起来对老太太说,老师,那个女孩今天不在,我跟她名字只差一个字,我来回答问题吧……每每这时候,老太太的脸微微涨红起来,决对一标准的夕阳红。
教室的外边有一条幽深的走廊,长长的,像是冗长的夏天。走廊的尽头有一棵年轻的梧桐树,像所有年轻的孩子一样张牙舞爪地枝繁叶茂着。她总是喜欢拉着我去看这棵梧桐树,她说这棵树多像她自己啊,当你仔细看时,能够发现它的每一个树枝,每一片树叶都散发着对生命的热爱,生生不息,虽然很多人不喜欢它鲁莽跋扈的外表。
我说,你那么喜欢它就把你和它绑在一起,共同生长吧。说着便从脖子里摘下那个小小的许愿瓶递给她,顺便使了个眼神,她心领神会,接过许愿瓶便开始爬树,可能是她真的和这棵树有一种莫名的宿缘,居然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在一个朝着太阳生长的树枝处把许愿瓶的绳子扎了上去,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放生的猴子,疯狂地用实际行动来表达着它重获自由的喜悦之情。树影卓卓,阳光点点,许愿瓶像一片金色的树叶,摇摇晃晃在大树的绿色宁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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