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出生的时候，奶奶扒开她的小腿一看，脸色就不好了，然后快速抽回双手。不知是刚出生，还是因为奶奶的动作幅度过大，小婴儿哇哇地大哭起来。奶奶就更不高兴了，“哪来的劲呀，这么能哭，快，停下来。”仿佛是听听懂了奶奶的话，哭声突然就停了，然后在安静的下一秒，小婴儿又哭了起来，且声音更响亮了。这下奶奶更烦了，“这么能哭，停停都不行，得了，你就叫停停算了！”丢下这句话，奶奶没好气的走了。
接着，停停就不哭了。
一
“去，叫你奶奶回来吃饭。”
“王家姑娘，今天绣了多少花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双手拄着下巴蹲在一位老人面前。
“哎，今天呀，今天只绣了个朵，咱这买不到线，啥好看的咱都绣不成。”老人手里拿着一块麻布，边叹息边用瘦如柴的双手一遍一遍来回抚摸，“还准备拿来送人呢，看来是来不及了。”
“走，别绣了，歇儿，我妈妈今天做了个麻婆豆腐，去我家吃饭吧。”老人一听就高兴了，放下布，跟着小女孩走了。小女孩牵着老人的手，走起路来两个小辫子一摆一摇，忽上忽下，仿佛在和着她的步伐雀跃。夕阳将这一大一小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不再是奶奶了呢？”停停边走边想。她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唉，小脑袋怕是记不起来了。不过停停喜欢这样的奶奶，“王家姑娘”不会对停停凶，不会责怪停停弄脏了衣服，最总要的是她还可以陪停停玩，并且不把停停看做个没长大的孩子。停停喜欢这样，不过爸爸、妈妈看着这样的奶奶却常常叹息。
二
路边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每当太阳向山边落去只剩半个头的时候，山脚的村子总是被烟雾笼罩着，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这里的年龄稍长的人似乎没有看钟表的习惯，他们只看日头。
奥！太阳落山了，该做饭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村子人家的屋顶瓦片上，折射出橘色的光来，停停不自觉地伸出手来遮住了眼睛，她总想：有山有水，又烟雾缭绕，不就是这样描写人间仙境的吗？
有多久没回来了呢？一个星期、两个星期？已经数不确切了。高二是忙碌的，老师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近几年高考录取率、明年高考的人数，等等。那是停停听无数遍都记不住的数字，尽管停停可以把圆周率背到小数点后的第三十三位数。也许在骨子里停停是反感的，她不愿意记住那些数字。
停停在县里读高中，从县里到她家有三十多里的路程，需要转三趟车，所以停停不经常回家，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县一中，算是她们这儿最好的中学了吧，好多家长花好几万块就是为了让孩子能进一中读书。
小的时候奶奶常说“女娃有什么用呀，有本事的话你给我考个状元回来！”
停停想：要在古代她现在也该算个秀才了吧，一个女秀才。想想就笑了，奶奶会喜欢她考状元吗？
远远的朝家的方向看去，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清楚。停停想到，会是妈妈吗？妈妈总是对隔壁丽丽的妈妈念叨：停停她又补课了，停停在学校又拿奖了之类的话。每当说起时脸上总有着自豪的神气。停停不喜欢妈妈这样，因为丽丽曾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同龄，一起上小学，一起学自行车，一起上初中，直到初三毕业。丽丽的成绩不好，念完初中就没上学了，这里的孩子都这样，家长认为送孩子上高中是浪费钱，除非孩子成绩好，自己考上县一中。现在的丽丽在邻县的一家服装厂上班，停停和她很少见面，即使见面也很少有话可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停停细想起来大概是从初三结束的那个暑假吧。
三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停停默数着，到家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块麻布。
“王家姑娘，今天绣了多少花呀？”停停蹲在老人的面前，用双手支撑着下巴，动作那么自然，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千千万万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