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暮很生气，一把扯掉她的耳机，用近乎吼的声音骂着她，她不反抗，只是不看他的眼睛，还有他一张一合的嘴。脚下的碎石，被她一块一块的踢得老远。其实她很难过，她难过艾暮只关心她的学习，从来不问一句，木木，你还好么。
梁木木，你真的就那么满不在乎么！
他抓着她的胳膊，弄的她生疼。
你不也一样么，艾暮？你中考只有265分，你拿什么来教训我？
甩开他的钳制，斜眼看他。
你现在在学校，除了逃课，抽烟，谈恋爱，你还会做些什么？我被你那几个过气女友警告离你远点，这些她们没有告诉你么？你从来不曾了解我需要什么、想要什么。你的一本正经，物品又如何看在眼里，所以我怎样要你来管？
艾暮盯着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一下一下锁紧的眉头。走进她，双臂环住梁木木的肩膀。
木木，你爱我。
木木，会好的。
木木，相信我。
木木，我们一起努力。
那一年，梁木木14岁，艾暮18岁。
梁木木没有往学校走，胃里空空的，让她清醒，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数了走了多少步。
4893，4894，4895，4896……
她抬头，分明的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是夏。
木木，你又逃课了，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不知道要干什么呢。夏你在学校么？
嗯，你不来学校么？在幸福街是么？我去找你。
当梁木木数到7436的时候，便听到夏轻轻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这是名为幸福街的小道，路很窄，所以不会有车从这里经过，两人肩靠肩，刚好，夏捉了梁木木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你很想他。
梁木木一直都惊奇与夏和暮的相似，同样犀利的眼神和肯定的话语，让她措手不及。
甬道两旁的墙壁上，有着和初中那所学校一样的爬墙虎，梁木木很久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它们只在秋天愈长愈旺，由绿泛红。梁木木躲开夏的眼睛，盯着爬墙虎叶子上的一只小虫子。
美利坚合众国。
她以前总是读成美利坚众合国，任他矫正无数次，她也读不对。今天，几乎没怎么考虑，便读对了。
梁木木拿出包里的笔，在斑驳不堪的墙上写了一排字。
背狠狠的抵在一片暗红旺盛的爬墙虎上，用无所谓的表情看了看夏，抬手勾了勾手指。
过来过来。
然后，然后她该做些什么呢？仰头看看灰白的天空？侧脸整理肩上散落的头发？斜身抱抱年华相当，体温相近的夏？梁木木开始发呆。她突然回忆起初三那年，学习委员往墙上钉了个钉子，挂上张牙舞爪的“拼搏”二字。她当时盯了很久，直到猛地不认识那两个字为止。梁木木去找艾暮，艾暮单臂环着她的肩膀说，小丫头，拼搏吧。她突然想起狠狠踩上艾暮的脚他那呲牙咧嘴的模样，她就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我和你的曾经，是那么的甜蜜。
夏，你看，现在是秋天，丰收的季节。如果从前种下的是苹果树，现在就有的吃了吧？
可你种下的是感情。
夏偏了头，看梁木木的侧脸。
是，我种在心里。
那么，现在，我又收获了什么呢？
4、
梁木木接了两杯温开水，放在夏和自己的碗边。夏细心的把梁木木碗里的葱和香菜夹到自己碗里。
她们总是喜欢在这家不大的面店吃凉面，怎么吃都不会觉得腻。梁木木从来不放辣椒，夏却放得很多，在梁木木看来，那几乎快要致命。夏是无辣不欢，梁木木却对辣椒过敏。
灌了一大口温开水，胃部尖锐的疼痛似乎缓和了些许。梁木木眯起眼睛，像是仰头看挂在墙上的电视。
梁木木眼神迷离，一字一句的说着：
屠格涅夫说，一切感情都可以导致爱情，导致热烈爱慕，一切的感情：憎恨，怜悯，冷漠，崇敬，友谊，畏惧——甚至蔑视。是的，一切感情……只是除了感谢以外。
艾暮一直都不让我说对不起和谢谢，总是在我做错事的时候轻轻亲吻我的脸颊，说会好的。曾有一段时间，我认为他对我只有兄妹之情或感激——在他情感空虚的时候送他一条我自己织的围巾，他便拉我入怀，把一端缠在他的脖子上，一端缠住我的脖子和嘴，他自顾自地说着我们年幼时的事，我被围巾堵住嘴，一字未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