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8年10月11日,凌晨3点26分,梁木木房间的灯亮了起来,床头柜上发着幽蓝光的小台灯。窗户玻璃上映着那瘦弱的剪影,和着外面微醺的月光。
那件小熊的睡裙,梁木木已经穿了四年了,棉的,她很喜欢,以后也不打算换掉。她提着长长的裙角,踮着脚,小心翼翼的往卫生间走,听到妈妈轻咳的声音,站住了脚,屏住了呼吸。等再没了声响,她便快步到了卫生间,把门紧紧的锁上。
水凉的很,让她忍不住颤抖,狠狠的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水花在她身上迸溅,头发以狼狈的姿态贴在她的额头和后背。梁木木被自己这副模样逗笑了,甩了甩头,关了水管,换了件干净的衣服。
接了一大盆凉水,把那张被血泡的发胀的床单连同那件小熊睡衣,一起摁到水里。水渐渐变了红,愈发刺眼。她光了脚,一下一下的踩着,时不时用手柔柔床单上一些不易清洗的血渍。
梁木木原本在冗长而痛苦的梦境里辗转,肚子又如往日异常疼痛,起身,摸了摸下面潮湿的床单。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大出血了,她明明清楚的记得,月事早在上上个礼拜四就结束了,不可能到现在还没走。血殷红的,灯幽蓝的。
真像恐怖片啊。梁木木低语着,打了一个寒战。
把一盆一盆血腥且肮脏的水换掉,床单又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梁木木对着镜子用冰冷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扯了扯嘴角,对自己说,木木,来笑一个。
没有任何征兆的,悲伤像一阵微风却又足够强大的力量一样,吹进她的眼睛,弥得她双瞳泛红,鼻子酸涩。
暮。
她轻声唤着脑袋里日夜思念的那个名字。没有人应和。外边天边泛起阵阵红晕,太阳要又出来了。
血已经不流了,梁木木全身无力的爬到那个没有床单的床上,蜷了蜷身子,闭上了眼睛。
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或悲或喜。太阳是那个最无情又最温情的生命,从不因任何事情而改变它初升的时间,却也从不吝啬它温暖的怀抱,使万物苏醒,让我们看见光明。
早上七点,天便全亮了。
梁木木醒了,除了肚子还是很疼之外,一切都还跟往常一样。指尖恢复了温暖,隔着单薄的衣服,覆在肚皮上。她想,也许我饿了。搔了搔头,踢踏着鞋朝妈妈准备好的早餐扑过去。
其实她什么也吃不下。
抱了背包飞快的跑出门去,忍住肚子的疼痛回头丢了一句,妈妈我上学了。
或许梁木木真的很好,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已经忘了;亦或许梁木木真的不好,只是装得很好,就算只是装给自己看。
跑到一棵树下,用右手食指一抠喉咙,刚刚吃的东西便全数出来晒太阳了,直到快吐出胃液,她才起身,用包里的水漱了漱口。梁木木听到鸟叫,带着秋天特有的那种悲凉,鸣响成一片。
她是这样想,秋天过去便是冬天,等到冬天也走了,我就会好了吧。
2、
那一年的梁木木,小小的,也许七、八岁,也许更小。只懂得向妈妈索取拥抱和糖果。每天早上不愿意早起去上学,也从来不问爸爸在哪里。
我叫梁木木,树木的木。
她这样说着。
我叫艾暮,朝暮的暮。
他这样说着。
没有任何蹩脚的开场白,两人的手,便牵在一起,掌纹相对。他们亦不懂爱情是什么模样,以后会滋生出什么物质,他们更不会知晓。
3、
还是一年的秋天,校园里的草已经荒的差不多了,紧贴着墙壁的爬墙虎,却愈长愈旺,甚至可以说是疯长,风一吹,连成暗红的一片,如同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随风而动。
梁木木头发很长,因为年幼时疼爱自己的外婆把自己横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短而黑亮的头发说,木木的头发真好,长大留长了,一定很漂亮。梁木木看着外婆眼里闪烁的暗光,欣喜的留起了头发。外婆说对了,她的长头发,真的很漂亮。
妈妈低着头,对刚进门的梁木木说,外婆,去世了。
那年,梁木木14岁,在上初三。在那一年梁木木一整年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耳朵上永远挂着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