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吴军并没有发动最后的攻击,他们好像在等待什么。是的,他们在等待吴王夫差的命令,但是他的命令却是不准发动攻击。尽管老臣伍子胥多次催促他下达攻击命令,毕其功于一役,永绝后患,但是夫差还是坚持自己的命令。难道夫差心软了吗?不可能,夫差不是一个这样的人,一个君主是不能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的,这一点他的父王看的非常清楚,甚至曾经因此要另立他人为太子。那夫差在犹豫什么呢?或者说他在等待什么呢?
没错,他在等待。夫差的志向不只在于打败越国报仇雪恨,他还有更远大的目标,那就是北伐中原,称霸天下。在夫差的看来,吴国本是姬姓之后,却被封在了偏远荒芜的南方,远离中原,遭中原诸侯国的歧视,这是不能容忍的。不仅是他,吴国的历代先王,无不以北伐为志,但限于弱小国力及遥远路途,只得作罢。而夫差并不想放弃这个志愿,因为现在他是吴国的王,他要率领吴国精锐之卒进军中原,实现吴国数百年的夙愿。不过夫差不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君主,他深知,若北伐中原,必须有一个巩固的后方。北伐之路,千里之遥,粮草辎重,必须源源不断。也许他可以在途中抢劫当地的财物予以补充,但是那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势必会造成当地人的反抗,如果那样,北伐将步履维艰。现在他当然可以一声令下,歼灭越国的残兵败将,甚至灭掉越国。可是以后那?越人生性刚烈,必不肯真心臣服,他们会群起而反抗,,这样的话,吴国将会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来镇压他们,北伐将遥遥无期;退一步讲,即使越人暂时臣服,等他率领吴国精锐北伐的时候,越人起来反抗的话,那将是致命的。所以,夫差决定要征服越人的心,要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他所驱使,而勾践则是一个最好的工具。因此,他在等待,等待勾践的投降。
勾践当然不知道夫差在想什么,他隐隐约约的感到夫差并不是要致他于死地。他的谋臣范蠡则劝他说:能够完全保住功业的人,必定效法天道的盈而不溢;能够平定倾覆的人,一定懂得人道是崇尚谦卑的;能够节制事理的人,就会循地道而因地制宜。现在应该派人谦卑有礼的去请求吴王讲和,如果吴王不答应,君王应该亲身赴吴,将自己抵押给吴国。勾践答应了,他是一个理性的君主,知道现在要做的不是要拼尽全力保住尊严,而是拼尽全力保住性命,没有了性命,什么都保不住。于是,他派能言善变的文种下山求和,带了两份厚礼,一份是给吴王的,另一份是给伯嚭的。伯嚭是个贪财之徒,给他一份厚礼,是为了让他为越国说好话。
文种的到来,正合了夫差的心思,所以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但是老臣伍子胥坚决反对,他告诫夫差说:现在上天把越国放在了吴国的面前,吴国若是不取就是有违天意,大王要逆天而行吗?况且,勾践是贤明的君主,文种、范蠡都是治世之能臣,若放他们回国,将来必然作乱,灭亡吴国。这时,文种送的给伯嚭的厚礼起作用了,伯嚭劝说道:越国已经臣服了,如果赦免了越王,不仅有利于吴国,而且有利于传播大王的仁德之名。这时,文种趁机说:越王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得到赦免,将会把越国所有的财物宝器全部献给吴王;如果得不到赦免,那将杀妻灭子,率五千之士拼死一搏。
夫差静静的听着,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一旦他下定了决心,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现在,他不会听任何人的劝告,他没有听伍子胥的劝谏将越人斩尽杀绝,也没有听伯嚭的意见将越王放回越国,他同意求和,但是有一个条件:勾践夫妇及群臣必须亲身赴吴,不是去做客,而是去做奴隶。如果不答应这一点,只有死路一条。
勾践除了答应能还能做什么呢?现在他是个失败者,夫差是胜利者。败者失去一切谈条件的资格,胜者拥有一切,而且可以名正言顺的剥夺属于败者的一切。同时,他更加佩服夫差的权谋之术,他和群臣都去吴国做奴隶,那么自己就没有可能在越国积蓄反抗的力量,而越人也因他的存在没有反抗的理由。于是,他走下山来,跪在夫差的脚下俯首称臣,开始了他二十年的艰苦复国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