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篇小说）(3)

四

谢天谢地！所幸在白老师那儿好像就没有发生我和张涛议论她的那事。每当她盯着我的时候，或者见了我和张涛总是莞尔一笑，笑得那样得体，笑得好看。可是我不行，见了她羞怯自责的心情弄得我自己脸上的血像要冲破毛细血管似的，脸上烧烘烘的。

我怕见到白老师！

在学期末，英语考试有两个礼拜白老师不在学校，我总是鬼使神差地想白老师，盼她的倩影出现在我的视野。嗨，人就是这么怪！

在白老师离开学校的这些日子，我走在校园，包括景观区人工湖那个我常读书学习的好去处，却失去原本的亮丽和亲切感。

白老师回来了！我听张涛说的。下午，我没有课，就偷偷跑到了弘文楼二楼那一排办公室里。我喘着气来到白老师的办公室门外，恰好门开了一个缝，从里面传来轻轻的立体声《遇见你是我今生的幸运》的歌声：

滚滚红尘遇见你的人

人海茫茫难得有缘分

颗颗星辰代表我的心

相依相偎有缘也有你

梦里梦外相守在一起

再大风雨不变的真心

一生温暖写满了情缘

永恒的爱占据着灵魂

遇见你的人

是今生的幸运

遇见你的心

是我一世的知音

……

蔡雯君这圆润的歌声充满柔情蜜意，像一杯纯醇醉人的美酒，使人陶醉。每次听到这首歌，眼睛就润湿了，早在白老师帮我买了这台联想电脑，第一次上网登录，白老师给我申请QQ，在QQ音乐里发现了这首歌曲听一遍就激动的彻夜难眠。晚上三点又上QQ，QQ上的好友只有姹紫嫣红在线！呵，看来这个大千世界，我睡不着，还有睡不着的人呢。好吧，我就发给她分享吧！我点了发送！

少顷，姹紫嫣红就回帖了：你发的歌曲很好听！你戴上耳机，我也戴上耳机，以各自的电脑时间为准，三点过一刻，我俩同时都听《遇见你是我今生的幸运》，只听三遍，记住只准听三遍，三遍后立即下线关机，因为我们明天还有更重要的学习任务。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学会机智的掌控自己的情绪。宝贝，你听话奥，你不听话，我就不爱你了！

那天晚上，盯着屏幕。宝贝，你听话奥，你不听话，我就不爱你了！热辣辣的字符，听着《遇见你是我今生的幸运》的歌曲，热泪一遍又一遍模糊了我的眼睛。三遍刚听完，显示器上立即显出两个字：晚安！我用衣袖擦了下眼睛像个听话的小孩，顺从的摘下耳机，退了QQ，关了电脑。姹紫嫣红也非常喜欢这首歌曲，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不应了歌词中“相依相偎有缘也有你”这句么？我更没有想到白老师也喜欢，还点了重复播放。嘻嘻嘻，看来我、姹紫嫣红、白老师都是蔡雯君虔诚的粉丝哟！

……

“何阳，你站在门口不进来是咋回事？”白老师的声音！猛然转过头，天呀，今天的白老师像换了一个人站在门里，和往日的白老师判若两人！那两道修过的柳叶眉似乎也竖起来，两只大眼睛的目光像锥子直刺我心窝。我像个小偷似的，恨不得一下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欲走，她却厉声道：“你想逃？你！”我不由抬头看她，这狠狠斜瞪着我的眼睛太可怕，太可怕了！

“你到我办公室去！”命令的声音。

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进了门，她砰的带上门，随手关了电脑还在重复播放《遇见你是我今生的幸运》的歌曲。我怯生生的站在办公桌旁。白老师坐在真皮椅上，从桌上的文件栏取出本学期英语成绩表，拍了拍成绩表，冲着我大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我嘴唇抽动了两下，却垂下头。我明白了前两天的英语考试成绩肯定不好，不然她不会拿出成绩表来。

“你的英语挂科了，你知道么？”严厉而尖锐的声音猛地冲击着我的耳膜。

啊，我的英语挂科了？我自己心里也吃惊。我又想到那次和张涛边走边议论她，她却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唉，白老师借我挂科，开始报复了！只要是人不打击报复都是假的，更何况聪明透顶的白老师呢！

白老师冷冷一笑，哼了一声：“一名校学生会主席就是这样给学生做榜样？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随着最后这几个字几乎是在喊的声音，“嘭”地一声，她把成绩表摔在了我面前的桌上。旋即，她歇斯底里的喊：“你爸为供你上大学把你哥订婚的钱都花光了，你哥二十八的人还没有成家，你不知羞！”

呀！白老师怎么竟连这个都知道？我依稀听同学们说上礼拜梁院长和文学院几个领导，还有辅导员袁博任凯老师一起到贫困生家走访了一次。据说，也到我们县上去了，也肯定到我家去了。白老师在外国语学院怎么能知道呢？肯定是从梁院长哪里得知我家的老底。作为在这个大学的学生会主席。这个穷底被揭穿，我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帝把我投胎到这个穷苦农民家庭，我奈何？

我狼狈不堪。这时，如果我站在一面水银镜子前，镜里的我这副尊容是一副可怜、羞怯而很滑稽的模样。

蓦然，白老师猛地手掌一拍桌子，吼道：“你说，你英语挂科对得住你爸你妈和你哥吗？”

“我……我……”我吱唔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变得口吃了。

白老师睥睨了我一眼，冷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真不该当初给你买那台联想，你晚上，大量时间浪费在网上。你当我不知道？”

我明白了，八成是张涛这个家伙把我出卖了！这个张涛呀，全宿舍谁不知道你和我最好呀，可你不该把我和姹紫嫣红的网恋全给白老师交了个底啊。完了完了，我何阳的良好形象在白老师心目中彻底完蛋了！

“上英语课不安心听讲，下课也不用心，脑子里乱七八糟，不知道都想些啥？”

我脸上火烧火燎的炙热，全身也变得燥热了。我的脸色一定会像公鸡冠冠一样红彤彤的。我头垂得很低，突然“吧”的一响，我的左脸颊火辣辣地疼痛难忍。白老师扇了我一个耳光！记得在大一时候，我和张涛议论白老师，我说白老师这纤细柔润的手指，酷似罗丹笔下蒙娜丽莎那动人的手指。可是就这这只手掌竟然狠狠地打在我左脸上，像谁扒了脸皮一样疼得钻心呀。大学老师打人，啥东西？从来没有听说大学老师打学生，这真是咄咄怪事！再说，你白老师不过比我早来这个世界六个月，我要不是在中学阶段有病耽搁了四年，你白静是英语老师，我何阳也许还是文学院教汉语言文学的老师呢。我挂科，你批评作为老师很对，可你不该打我脸。别说我什么校学生会主席，我就是普通的男生，你也不该这样呀！虽然，我们还在学生阶段，可是我们都是成人，男人啊！男人呀，男人有男人天生的自尊！你白老师不懂这些？把你放在这个位置，遇到今天挨耳光的事你白老师不跳楼还怪了呀！想到这里，心底那些羞怯自责等等的杂念一扫而光。身上，脸上的烧慢慢地退去，只有左脸还在疼！

我慢慢地扬起头，挑衅的目光盯着白老师。

白老师歪着头盯着我，冷笑一下，哼了一声，厉声：“你不服气？”

我执扭着脖梗，避开她这犀利的目光。

“你这样挂科对得住你的家人，对得住你自己曾经的辛苦付出？”女高音那尖厉的声波，猛烈地冲击着，震撼着我的心灵。“你说！”

“啪啪啪”三声拍桌子声，随即是女高音的穷追猛打：“你说，你今后怎么办？怎么办？”

我嗫嚅了，“我，我，我好好补上英语，下次考试决不能再挂科了！”

“不行，这样太便宜你了！”又是拍桌子和尖厉的训斥声：“你今晚好好想一想你为什么英语挂科？好好想一想你作为校学生会主席，给同学们树立一个什么榜样？想一想你来这个大学干什么？”

少顷，白老师长嘘了一口气，一字一板地说：“你把这三个问题想通了，给自己制定一个学习英语全盘计划，具体地说，就是最后在离开这个学校前无论如何拿到四级和六级证的学习计划。”

天呀，这不是强人所难？我这个现状，拿到四级证就已经不错了，还要拿六级证？

“你没有信心？”白老师冷冷一笑，背靠椅背盯着天花板叹息：“在全校师生心目中一个了不起的何阳，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窝囊废的样子。为什么其他老师就没有发现呢？为什么偏偏叫我白静发现了？为什么这样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却不一定理解我白静此刻的心情！”

我是孩子吗？好大的口气呀！你白静老师和我同岁呀，你忘了？

我想着，觉得可笑，也许我真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吧。白老师喟然长叹，说话比之前柔和了一些：

“你觉得老师可笑吗？”

我忙不迭地说：“不不不，白老师，你说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嗨，自古来一岁的君子压百岁的臣！何况人家白老师比你大六个月呀。你脑子里牢牢记住她是你何阳的英语老师呀。再说，还是为你好呀！你这点不可理喻，那你何阳太弱智了！

“怎么不吱声了？”白老师问，严肃地问：“我说的你能做到吗？”

“能！”我大声说，这个字确实是发自内心。因为，白老师刚才也提到我家的情况，我应该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今后怎样去做呀！想到这，变得激昂起来：“白老师，我现在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白老师声音不再生硬了。

“你在意我，才这样对待我。我在三天内给你把英语全盘学习计划送来！”

“你去吧！”突然，白老师声音变得有气无力。少许，柔声细语地说：“何阳，我，我今天……”

倏然，白老师转过身，给了我个脊背，面对墙角，右手不停地拭着眼睛，微弱得像久病的病人：“你，你走吧！”

我被这场景震撼了，激动了，热泪夺眶而出。看来，我这个挂科生的确叫白老师动怒了，也叫她很伤心！

我冲着白老师，像入党宣誓一样，大声喊：

“白老师，我拿不到英语六级证就不是人！”

白老师依然面对墙角，朝门口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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