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鳝段
小时候常常把鳝鱼当成了蛇,因为这物什无甲无鳞,又浑身裹着一层粘液,滑溜溜的,样子十分吓人。在水产市场看人宰鳝鱼,更是印象深刻。鳝鱼养在塑料大澡盆里,一条条在水中直立,探头到水面来吸空气,抓它很容易,用抹布裹着手到擒来。用一根大铁钉把鳝鱼头部仰着钉到砧板上,然后一手持尖刀,一手拿盐,顺着鳝鱼的肚皮搓划下去,取出肺腑,血淋淋的工序顷刻而就。虽然看得胆战心惊,但许多人仍是抵不住美味的诱惑,吃者自吃。
看书上说,以前在北方只有河南馆子善烹鳝鱼,可是现在的鳝鱼,多患有用药物催熟之嫌,加上纯正的河南馆子基本绝迹。所以在馆子里一般不敢轻易尝试这道美味。
记得有次去湖北隆中,到了山下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了,饥肠辘辘地满景区找餐馆。最后在景区大道边终于找到一家小小馆子,老板正在悠闲地唱着卡拉ok,一曲唱完开始向我们极力推荐自家的黄焖鳝段。点来一尝,果然至味。鳝鱼被切成四方块,加一大把整块整块的蒜瓣进去,加酱油,黄焖至烂,汁浓肉鲜酥软。一口下去,突然觉得以前别的餐馆里的鳝鱼都是被谋杀了。后来向老板请教,原来湖北多稻田,凑巧老板也嗜鳝鱼,所以每天花大成本在泽地和稻田里收新鲜的鳝鱼,然后用鸡蛋清催鳝鱼吐沫。这个馆子的鳝鱼也不是每天都有,只是我们赶上了好时候。而且烹调的时候特意用了白糖提味。那种新鲜的味道真是可以留在记忆里的。
广东菜馆里一般会有一道叫“生嗜鳝段”的。暑假在南阳也和同学尝了一回,鳝鱼切段,预先在火热的小铁锅里浇上麻油酱油料酒的汤汁,然后把捣碎了的蒜和鳝段一齐丢入锅中,咝啦一声,油直冒泡。看着足够生猛,吃起来也不失鳝鱼的本味,另有一番滋味。但这种吃法,往往也只是吃个心情而已。
已经很久不吃鳝鱼了。
四、水煮青豆
豆子是要在夏天吃的,想起了在外公家常吃的水煮青豆,水通常是滚着的,像好些鱼眼睛,一小条一小条的青豆养在里面,翠而滑,就像塘里的青鲤。屋子是老的,夏天的阳台上花草阴浓,一到暴雨欲来的下午,客厅连着厨房就一片阴暗,围着桌子和外公外婆坐着,或开灯,或不开灯,开灯有一豆灯光的乐趣,不开灯有满室清凉的妙处。外公和外婆得时常站起来,觑着眼睛,从铝锅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青豆,一一放到碟子里,豆子是顶好的,入口就是直冲的清香。夏天的下午通常是很静的,厨房临着院子,楼下有人说话,可以清楚的听见,但这样的下午通常是不会有多少人的,间或有点路人的声音,听起来还只当是远风送来的。吃着吃着,外公就会向我夸这茬豆子,夸他的花,那花每到煮青豆的时候就会开出一廊的紫红……
其实这并不能算是吃饭,外公说这只是消暑。似乎这就成了夏天的符号,一入夏,就眼巴眼望地盼着那豆子,等着那锅里氤氲的清香,等着外公在那氤氲清香后爽朗的笑……
阳台上的花大部分都枯了吧,只有那几盆紫红的花开得还是那么灿烂,厨房里却再也没了氤氲的清香。一晃就是一年了,但不管外面是有多大的狂风暴雨,一想到这有关青豆的这些种种,心里总是清凉安稳的。
食髓知味,是贬义词,常用来形容盗贼或偷情的男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