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1500米,生活着老鼠。那里暗无天日,没有一丝光,那里是湖底的湖底,水不断从周围挤来,空气潮湿闷热比地表温度高20度,洞道曲折,当然洞口距离地下也就远远不止1500米了,洞口狭小空间拥挤,空气流通到这里十分不易。每时每刻这里都承受着1500米厚每一寸岩石的压力,瞬间就有可能压扁回去的通道。这里的每寸岩石都承受着下面巨大的水压一不小心碰到含水石层就会被淹没。而就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在这样无法忍受的环境里,他们还要从事比地表工作更加艰巨的劳动——开采。如果是老鼠,我们不足怜悯。而这里同样生活着人,这个时代的人,这个社会的人,从18世纪工业革命一直到现在——21世纪。他们就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矿工。
故事来源于我的同学,他读专科地质工程。我们本是高中同班同学,他大学三年制,于是就比我早一年步入社会。找到工作那天他请了我们几个老同学吃饭,但他去工作没几个月就回来了。又过了一年,该是我们找工作的时节了,他回来学校想跟我们一起参加今年的双选会。久别重逢,当晚我们几个同学找个餐馆小聚了一下。我们问他怎么回来了,工作不好啊?他说,吃不了那个苦……
“我工作所在的矿是中国最深的地下矿,地下1500米作业。我去的时候跟单位问好了是不下井的,但是这个公司大,就有一些手段控制监管机构,让我们不论技术人员还是普通矿工都下井。矿井下到地下1500米深,里面没有一丝自然光,全靠头顶的矿灯照亮。通道特别的长,每次为了下去要在途中用掉两个小时的时间,先是垂直的笼子垂直下去一段,然后是坐小火车横向走一段长路,最后有一段倾斜的下坡通道,有像索道样的装置把我们运到工作地点。在那里面你干脆就干不了活,呆着都直冒汗。夏天的时候地上20多度的时候底下40多度,我们真的忍受不了。”
我们问他工资怎么样。
“工资还行,基本工资加安全作业加安全补贴。下一次井有一份奖金,一周下够5天还有一笔奖金,一个月下够21天再给一笔奖金,如果没有危险事故也有奖金。只要不出事故,一个月能拿到很多奖金,工资主要靠拿奖金。有的时候谁在下面发生事故了大家都把事压下来不让监督员知道。因为一旦一个人出事,全体矿工的奖金都没有了,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一次,一个工人作业时一不留神碰了机器一下,胳膊上划出一道大口子,肉都翻出来了,血直淌出来。我当时吓坏了,但那个工人果断从旁边抓起一把水泥直接呼在伤口处继续干活,直到下班回家才私下去处理伤口。那里的人跟我说,你刚来所以感觉害怕,等你在这里呆久了见多了就不会有感觉了。你在井下出了事故一旦被监管人员知道,这一个队的人的安全奖金就没了,你把事情压下来大伙出钱给你治病但不能“连累”了大伙。
我问他井下1500米有没有蚯蚓、老鼠这类的动物?他说:那里有老鼠,不怕人,就像地上的宠物狗似的。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就在人的脚底下趴着,我们往地上扔东西他们就捡了吃。我们人都不打老鼠,因为他们相信我们从事的工作跟老鼠一样都是打洞,老鼠是我们的祖师爷。
那里的人都是一辈子干这活的,他们每天上来之后和下井之前都吃好的喝好的,因为他们看得开,下去之后就有可能上不来了,所以有啥想吃的想喝的都不磕劳自己。他们下去之前十分洒脱,上来之后就像捡一条命一样兴奋而满足。相对于安逸奢靡的现代都市人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仿佛更能感知到幸福的存在。
“参加工作前有一次我们去参观一个地下矿井,上来的时候就在我们刚刚离开笼子的时候地下轰隆一声,后来据说是下面开采遇到了含水石层,瞬间地下作业空间就灌满了水。底下的人无一生还,连尸体都没找到。
在工作地点我没受过那种煎熬,下班上来的时候我不跟他们抢。你如果当时在场你就会感觉到他们上去的急切心情,好像下一班笼车就会遇到事故一样。的确如此,每一瞬间都有可能发生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