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曾停留,未曾回首。从倒车镜中出现的那张老脸,依稀还能找到胡老汉年轻时的模样。那个强壮的青年,古铜色的肌肤,宽阔有力的臂膀。只是现在,时间带走了这一切,剩下的是一个干瘦,驼背的老头。禁不住风吹,受不了压力。 以前见到子女的满足,欢快,幸福。竟然也随着时间一点点黯淡,直到今天,已经是一去不复返。取代的,是满腔的怨,满腹的恼,满心的无奈与乏力。
军子走了。家里的孩子需要他。纵然知道胡老汉需要人照顾,也只能回家。胡老汉语重心长的说:“军子,下次来,把孩子抱过来。”军子点头应承着,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老房子。
他开着车。越来越远的老房子,伫立在黄昏的金色阳光中,时间洗礼着它的身躯数十年。现在,它一眼看上去仿佛随时要垮掉一样。
月亮爬上天空,夜幕铺天盖地席卷了整个天地。一天的工作基本上宣布结束。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回家了。胡老汉这些子女们,结束了一天的战斗。在医院门口分道扬镳。军子开着车,父母坐在后边。都沉默不语。老二阴沉着一张脸,压抑着心中的火气。“送回去了吧?”老二家的问。
军子点点头,喉结动了动,始终没说出话来。 等到车子停到门口,军子问“爷爷身体不好。明天回去吗?”
老二的身躯微微一抖,很快恢复了平静。老二家的下了车,关好车门,说:“儿子,赶紧回去吧。”
军子笑了笑,有些凄凉。
……
胡老汉关掉灯,铺开被子。注视着外边的淡淡星光,思绪早就飞到从前。年轻力壮的他,三个整天吊在屁股后边的孩子和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那时,生活很苦。但,天空是蓝的。人们很穷,但,人心是正的。
夜的苍凉,夜的凄美。夜,还有深沉与对于生命的思索。它包裹住这片天地,这方自然,这群人类。也许,人类可以在这黑暗中找到通向明天光亮的理由,极其希望。
失眠,失眠。胡老汉失眠了。不光他一个,他的子女,他的孙子。还有,无数怀着各种心事的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起来,感觉自己心事重重,全身不舒服。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下了地,倒水,吃药。热好了馒头,吃了一口,实在是没有胃口。匆匆吃了几口咸菜。拿了两个馒头出去喂狗去了。那只老猫从墙头跳下来,几下穿过他的双脚,串进屋子里去了。
胡老汉骂了一句懒猫。狗早就饿的腹中空空。对着馒头一阵撕咬,边吃边摇尾巴。胡老汉看着左右摇晃的尾巴,苦笑一声:“还是你有良心啊。” 狗吃完了,讨好似的叫了两声。胡老汉摸摸它的头,它一动不动,似乎很是享受。
一只燕子,低空掠过。胡老汉的心情紧跟着一堵。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密布,遮天盖地。
胡老汉转身走向了屋子。走到半道,忽然想到,好久没吃过红薯了。子女们小时候很喜欢吃红薯,每次他都托人带回来。三个孩子吃红薯的幸福模样这一辈子恐怕都难以忘记。地窖里边,有两个。半个多月前买的,绑在绳子上,悬在半空中。
他又慢吞吞的走到院子的西北角,这里乱七八糟的杂物摆了很多。地窖用塑料布遮着,中间横着一根棍子,栓着那条绑红薯的绳子。他费力的弯下腰,拿掉砖头,掀开塑料。地窖的入口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抓起绳子往上拽,红薯不重,只是对于胡老汉来说还有点吃力。 突然,一滴豆子大的雨点打在地上。胡老汉还在拉着绳子,丝毫没有注意到暴风雨即将到来。眼看着红薯被拉出了地面。豆子大的雨点却一瞬间发了疯,对着大地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乱砸。胡老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脚下一滑,人顺势扑进了地窖的入口,连着红薯和绳子一同掉进了地窖里。沉闷的一声响,再也没有了声音……
军子记得自己十五岁,一只疯狗,追着自己咬。爷爷抄起扁担,几个大步就到了面前,照着狗的脑袋就是几大扁担。自己已经吓傻了。面前的爷爷,一边用力的砸,一边骂:“畜生!人养活你,还要遭你的罪!”那天,他脑中反反复复的出现那个场景,那个伟岸的身姿。
父母对自己的子女永远都是爱护,而子女呢,却在长大后嫌父母的年老,我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