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注定是小孩儿享口福的时节。古人认为五月为霉月,容易得病。故在立夏那天人们流行让小孩子吃立夏狗,寄寓他们能像狗一样强壮。有句俗语叫“吃了立夏狗,东南西北走”。但对我们小孩儿而言,立夏狗,不但注入了长辈的祝福和期盼,而且是一个信号,一个标志——夏天即将来临!
古人既实在又富有诗意,夏天来之时他们唤作“夏至”。 古时“夏至节”又称“夏节”,在这一天人们通过祭神以祈求灾消年丰。《周礼》载:“以夏日至,致地方物魈。”意为周代夏至时,人们应要清除疫疠、荒年与饥饿死亡。《史记》亦云:“夏至日,祭地,皆用乐武。”到了宋代,夏至日便作为节日之始,百官放假三天;辽代则谓之‘朝节’;清朝又有‘三时’之忌讳的规定,即居人慎起居、禁诅咒、戒剃头。简而言之,夏至既是一个避暑消夏的节日,同时也是一个具有浓厚祭神风气的节日,流传至今吃面、吃馄饨的习俗都与在这天祭神有关。
然而,夏至日,我们这些仁和的小孩儿最难忘的还是“野米饭”。所谓野米饭,其最大特点自然在一个“野”字——灶头得搭在野外(至少屋外)、锅里的食材豌豆、蚕豆、山笋、青菜也必须是野的,就连米啊、肉啊(如果有那是最好不过了)也必须是野的——呵呵,食材野外找不到,那就得去讨,讨不到呢?就只有偷了。说起来挺有意思的,那时乡间的夏至日,小孩儿去偷摘几个瓜果豆笋之类,只要不是故意糟蹋绝对没有人阻止甚至责骂,虽然彼时的乡亲很穷很节约。烟熏火燎之中,往往野米饭还没有熟透我们一个个已经变成了小花猫。但伙伴完全顾不得了,急火火地打开锅盖,白的、绿的、黄的、红的,哪一种食材不是晶莹剔透的模样。蜂拥而上,锅子片刻就底朝天了——猴急的我们就连锅巴都没有放过,一样样都成了我们舌尖的美味。
五月真好,野米饭的香味没散,端午的身影未走,甘甜的枇杷熟了,接着山上的野杨梅也红了……
五月虽好,六月更带劲更刺激。
六月里,荆棘丛中的野草莓熟了。野草莓的种类有许多,你可以用草扎成一串串,也可以满嘴巴的嚼啊嚼,但你千万要注意,有一种野草莓千万尝不得——据说是蛇类的专属食品,我们将其称之为“蛇草莓”。蛇草莓固然碰不得,但不代表不能碰蛇啊!小伙伴们学习成绩都不怎样,但抓鱼捕蛇的能手却不少。我们最喜欢抓乌肖蛇,一根木棍在手,最好顶端呈一个“叉”形。最能干的阿峰“嗖”地便用右手的木棍掐住了乌肖蛇的七寸,左手攥住蛇的尾巴“刷刷刷”地抖动,不一会儿,偌大的乌肖蛇散了架似的软了下来。阿峰也不停歇,跨上一步掏出小刀,“扑哧”一下湿淋淋的蛇胆便挑了出来,嘴里不停地嚷嚷:“谁吃了?谁吃了?”大多数的伙伴早就吓得逃到一边,但也不乏胆大心细的年长伙伴——只见他从身边掏出一个小碗儿,倒上一些白酒,将蛇胆团入酒中,“刷刷”几下旋转后放到嘴边脖子一仰,硬生生地吞了!乌肖蛇死后自然不怎么可怕了,大伙围在一起,等到阿峰将蛇皮去了,白花花的蛇肉顷刻就被切成了一段段。蛇肉不能生吃,但烧烤有讲究。不用锅子不用炉子,却是在屋外搭了灶头垫上青瓦片,青瓦片下燃起小火,不一会儿蛇肉便在青瓦片上“滋滋”的叫唤起来,不可言状的香味在我们四周萦绕。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疲劳,伙伴们不论胆大胆小,围在一起“嘶哈嘶哈”地撕咬着一段段金黄的蛇肉……
六月的火热阻挡不了我们躁动的心,知了的聒噪更是无法阻挡滑过我们舌尖的层层快感:细嫩的逆鱼、滑溜的黄鳝和肥硕的河蚌纷纷化作各种元素滋润我们的身躯。虽然不晓得什么叫做营养均衡、什么叫做荤素搭配,但是火热的大自然就像一个热情的主妇,为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素食:甘甜如蜜的甜粟、白嫩爽口的莲蓬;更妙的是,上得山来落入水,池塘中、小河里,我们既能像小鱼儿一样嬉戏,还能仰躺在树荫下剥食各式各样的角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