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说，那是你生的，不跟你，跟谁？女的说，我好歹每年回去看她一眼，该尽的义务我也尽到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事。
……
争论不眠不休，我在房里静静地听了一个晚上，真佩服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说辞。
我长得不像皮球吧，那为什么他们要踢来踢去的？
趴在教室里睡得迷迷糊糊的，
其实从那天开始，你已经没有理过我了。
然而你还是出声：“苏漫，不要哭了。”
我猛地抬头看着你，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看见谁哭了？看见谁也不可能是我苏漫！”
从教室跑出来时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我明明已经努力学好了，成绩也不会让他们觉得丢人，可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可是苏漫，我告诉自己，我要我自己就够了。我根本不需要证明我有多值得人爱，我跟本不需要有人来爱。
一鼓作气，我翻过了学校围墙。
在餐馆里，我点了两道菜，要了一斤白酒。老板吓了一跳，说，同学，喝酒对身体不好。这就像卖烟的包装上硬要写个“吸烟有害健康”一样好笑。我摸出两百块拍在桌上，我说，我爹妈都不管，你管什么闲事？
白酒是真的烈，一口喝下去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像是要割裂了般。没喝几口就看到了你。你抿着嘴将我拉了起来说：“苏漫，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乐了，一把推开你，我说，“袁舟逸，你是我爸吗？错了，我爸也不像你那么爱管我的闲事。”我坐下又拿起酒杯，你皱眉伸手打掉了酒杯，你说，苏漫，你喝多了。我左看看你，右看看你，眼泪好像怎么也止不住了，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就像一根漂泊无依的小草，抓住你的手，就好像抓住了全世界。我说，爸爸，你怎么不来看看小漫？小漫很乖的。
我没有醉，只是看见你，我就像是变作了祥林嫂，喋喋不休地想要倾诉。
我说，妈妈，你可不可以多陪陪小漫，小漫好想你。
你摇摇我，我放开声音又笑了，我说，奶奶，我们家的碗筷好可怜，它们没有一次可以一起上餐桌的机会呀。
我定了定神，十分清醒地看着你，我说，袁舟逸我告诉你，什么承诺我考得好就来这里念书，那全是屁话，要不是因为爷爷奶奶都死了，他们才不会把拖油瓶带在身边，我才不会想跟他们住在一起。
后来的后来，我想我是真的醉了，我梦见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让我安心停靠。
五
我想我还算孝顺，我没有等到他们做出决定就自己先识时务地离开了。我向他们要了张飞往美国的机票，独自背起了行囊。
说得好听点，是赴美留学，说得难听点，我被人弃于一只名叫“美国”的垃圾桶。从此，再无人问津。
只是，我时常想起你。
不知道，那天我逼你承认喜欢我后又过分地说出那些话，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我，我一定狠狠地回骂对方。我的脑袋瓜子可转的真慢啊，到现在才觉得你那句“好吧，我承认”是多么让我抑制不住地心动，又心痛。
我的脑海里时常浮现那天晚上你对我说，苏漫，你还有我。记得当时我是那么那么用力地点头，结果第二天，我连招呼都不敢跟你打就灰溜溜地到了美国。你该多么失望，连我这么想象力匮乏的人，也可以想象到你当时的表情。对了，我一直这么令你失望。我想，我需要一个人成长。
我干了那么多荒唐事，终于在有一天全部看淡了。
只是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六
我当初扔掉了所有过去，却惟独留下了那张电话卡。
很庆幸，你居然还没有换号。
六月二十五日，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写着，上午九点，我回国。
当你依然带着心疼的微笑看着我时，我明白我这一世漂泊着的心，终是有了着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