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认识这个姑娘,虽然此刻她还躺在我的心里。也许在荒芜的时光里,我们都会想起那个去看日出的承诺,可我们终究只有一面之缘,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甚至忘记了她的名字。
她留给我的印象是能一口喝下一杯子的白酒而脸不变色,能喝酒的女孩子大概都性烈如火,可是她说话轻声细气,有吴侬软语低声轻喃的味道。她会抽烟,两个手指拈住烟蒂轻轻递往嘴唇,一阵轻盈的烟雾便飘然而起,然后她轻轻低下头,像是在沉思。如果没有烟,她那抽烟的动作一定会被我认为是飞吻。我一般很烦女生在我面前抽烟,可是我喜欢她抽烟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个朋友所租的屋子里喝酒,她是和朋友的朋友一起来的,据说那个男的在追她。每人坐了数转庄,又南征北战了一会儿之后,我酒酣耳热,平日的羞涩寡言已然藏入囊内,此时我声若洪钟妙语连珠豪气非常。我们从外星人说到埃及金字塔,从我小时候看到的流星说到我们那里的计划生育暴行,从我的辍学经历讲到我的“黑客”生涯,众朋友笑着附和着,同时也讲一些笑话和黄色笑话。然而这个时候我已经魂飞天外,对朋友们那些毫无笑点的黄色笑话,我已懒得朗笑回答。我每逢酒到高处,心里很多模糊的人影便会清晰可见,我会回想很多曾经熟悉的人,有时候会忍不住给她们打电话。那时候我的铃声是《Just one last dance》。Just one last dance,before we say goodbay(在说出再见之前,让我们跳最后的一支舞吧),铃声响起,一个女生在电话里讲,你烦不烦啊,我都睡了你还打电话来,我嗒的一声挂了电话。
酒精的味道飘满了整间小屋,我由床上扯出一本诗集,那是以前我们学校的老师写的,我哗哗地翻了一下,又扬了一下,开始发表高论了:这本诗集我看过了,真他妈的不忍卒读,可不是他写得太伤感动人,而是满书爬满的穷酸味,让人想要呕吐,你看他所发的牢骚,别的老师说古诗啦这些东西已成历史,不可能再有新的生命,它们的时代已经过了,现在是歌词和新诗的时代,他就写诗来骂那老师,可是写得太差,我本来以为古诗可以复兴,但是看了本诗集之后,断定了那位老师的说法一定正确,因为一看这诗集作者的以古诗之荣为己荣的责任感与他的水平和境界的反差就能知道,屠杀古诗的正是这帮蠢蛋。我毫无逻辑的发了一堆毫无根据的议论之后,心里好受了些。这时那姑娘已坐到我的身旁,她接过我手里的诗集,也是随手的翻翻,说你认为有写得好的吗,我摇摇头说没有一首我看得上。她翻着翻着停住了,指着两行字,我头昏眼花已经不太认得出来了。她轻轻的念,“细雨如丝思成梦,长虹似练恋已狂”这两句写得很好。我嘴角不屑地扬了一下。
她手臂轻轻地靠到我的肩上,说我知道《Just one last dance》,我的铃声也是这个。说完她轻轻低唱“Just one last dance ,Before we say goodbye ,When we sway and turn 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It’s like the first time 。Just one more chance, Hold me tight and keep me warm ,Cause the night is getting cold ,And I don’t know where I belong ”,唱到最后竟然轻轻的抽泣起来,她说,我知道有这样的一句诗:“Since there is no help,come let\'s kiss and part”,既然毫无办法,就让我们吻别,这最后一吻和Just one last dance是一样的,可惜我们通常没有这样的机会,因为我们遇到的是不解风情的人。她苦笑了一下,倒上一满杯白酒,一饮而尽。期间我看到那个男生坐在对面狠狠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当然,是啤酒。
我和一个烂醉如泥的朋友睡在不远的一间屋子里。 夜深人不静,那姑娘在和那个男生在吵架,为何吵吵什么我无从知晓,我只是埋怨他们把我吵醒,让我感觉到酒精在煎熬我的大脑,可是在头疼中我还是渐渐睡去,模糊了他们吵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