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所任教的学校不是别的,正是我们村的小学,也就是他当年读过的小学。
文子的到来挤走了一名老教师。说起这老教师,我再清楚不过了。此人姓高,在我和文子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很老了。大家明着叫他高老师,私下里都叫高老头。那时候高老头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给你爸爸都教过书”,言外之意就是他教我们绰绰有余。每当有学生没写作业或者犯纪律时,他总是会说这句话,先从精神上把对方打倒,屡试不爽。受训者大都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敢反抗,而且虔诚地悔过。至少表面工作不敢马虎。眼看着再有几年高老头就可以教育我们村的第三代人了,说不定还会把生命奉献给我们学校,书写一段传奇。但文子的加盟,让这一切没有成为现实。
其实文子自打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去过村里的小学,二十年后重回母校,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温暖的同时也很吃惊。除了厕所从以前的无顶土墙土坑变成有顶砖墙水泥坑外,其他的一切都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他甚至可能会怀疑我们当年插在教室杊缝里取不下来的纸飞机还有刻在桌子上的“早”字都还在。看着这场景,文子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不同的是二十年前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如今已是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
这样的环境下,他不知道该如何生存。
文子入职后一切都很顺利,最顺利的当然是教学了,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和文子上小学的时候就说过,当我们小学的毕业的时候就能给其他学生当老师了。而文子现在是一大学生,完全有能力教这里的任何人。刚开始,学校鉴于文子是学校唯一的本科生,让他去带六年级的课程。但没多久,学校又让文子去带一年级学生,原因是老教师无法适应新课改教材。
接手一年级后,文子了解到,原来新课改已经进行了N年了。或许打我们毕业后就已经开始了。这新课改让文子有点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学生永远就像笼子里的小白鼠,被我们所谓的教育家拿来实验。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可谓前仆后继。我们的教育者是残忍的,他们从没想过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决定都会影响到几万万人的命运。或许他们想过,但还是可以大胆的放手去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实验对象中没有自己的子孙。他们的后代或是移民了,或是进入了各种国际学校。所以无论那群可怜的小白鼠被他们搞成傻子,疯子都不会影响到到他们的子孙。看来我们的教育者对自己的教育方针是如此的不自信,很明显,打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上了几天课后,文子发现所谓的新课本没变的还是没变,比如二十年没变的“热爱祖国”什么的。新增的内容倒是很新鲜,大多是一些课外题目,搞得好像传说中的素质教育真的要来了。但让文子气愤的是教育者高居庙堂之上,以为全天下都像帝都那么繁华,以为所有的小学都能像海淀区那么完善。比如有些题目要求老师带领学生组建各种兴趣小组,什么钢琴组,绘画组,游泳组等等。看到这样的题目,文子不禁怒道:“我们的娃娃有的还吃不饱,穿不暖,弹毛上的钢琴,画屁上的画,到黄土堆里去游泳吗?”当然了,有些兴趣小组还是很符合国情的,比如说唱红歌小组。在中国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什么民族,认不认得字,你都可以唱红歌,作为一种荣耀。
我和文子当初上小学时学会的第一首红歌就是《红星闪闪》,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听起那歌声就感觉很温暖。可文子却说那就像一坨屎涂在了白布上,干了后就永远洗不掉了。
看着这样的教材,文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后来上课时索性连课本都不带,而是直接在黑板上写一段话,让学生自己动手查字典,搞懂其中意思。就连文子也感到意外的是他这种教学方式竟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至少在应试层面上是这样的。文子所带的一年级在镇上的统考中获得了第一名的成绩。校长可能早就高兴得连屁都憋不住了,但还是不敢鼓励文子的这种教学方式。文子也不予理会,依旧安他自己的想法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