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到了晚上,我会躲到被窝里压着声音啜泣,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你的影子。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又长大了多少?爸爸妈妈会不会把你赶到外面去睡?你在外面睡遇到老鼠怎么办?你都还没见过老鼠。突然间,我的心里被恐惧吞噬了一大块儿,要回家的冲动不能再耽搁一秒钟。好歹挨到天亮,上完上午的课,中午我就壮着胆子蒙混出校了。一路上,我把自行车踩得像风火轮,用手腕上那块儿廉价的电子表记了时间,十五分钟的路程我用了八分钟。
宝贝,我永远记得那一个场景:我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家门口,妈妈在老枣树下洗被单,你趴在妈妈脚边,脑袋垫在两只小爪子上,微眯着眼睛。初秋和煦的阳光从树叶间流泻,洒在你的身上,斑斑点点。你已经退去了绒毛,脊背上长出了一条黑色的背毛;原来线头一样的尾巴也长长张粗了,盘成一个圈,顶在屁股上。宝贝,你微眯着眼睛,在想着些什么呢?我放下自行车,走进家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肥皂味,是我喜欢的味道。妈妈看到我很是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你听到话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站起来,“汪汪”地撒着欢儿向我奔来。你的眼睛里洋溢着惊喜和开心,围着我来回转圈,叼我的裤腿脚,跳起来两只前爪扑在我腿上,牛仔裤上印出朵朵梅花。我蹲下身来,你麻利地跳进我怀里,一边兴奋地“哼唧”着,一边舔我的脸颊。一瞬间,我仿佛找到了归属,找到了支撑,找到了黑暗中的光明。宝贝,仅仅是十几天的功夫,你就这么长大了,沉甸甸的,很健康的样子。你的声音里有开心也有责备,我都听得出来。在你准备向这世界进一步探索时,身边突然没有了一直以来的伙伴,你是不是也有失落,也有孤独?我蹲在地上,怀里抱着整个世界,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在你们面前,我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不用再小心翼翼,不用再隐瞒和伪装。你伸出舌头,轻舔着我的脸,妈妈站在旁边,紧张地问出了什么事。我用校服袖子抹了一把鼻涕说“没出什么事,就是想回来看看。”妈妈松了一口气说“吓我一跳,哭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快进屋里喝点水,我去做饭。”我站起身,托着你的屁股,你两只前爪搭在我右肩上,我的脸贴在你如同缎子一般光滑的背毛上,耳边感受着你兴奋的喘息声,世界充满了温馨和光明。
进了屋,我把你放在我身边,你兴奋地站起又坐下,时不时拿你的小爪子挠挠我的腿,我看着你的眼睛,那里面的我红肿着两只眼睛,刚剪短的头发也因为汗水粘在脸颊上,一副颓废又狼狈的样子。但是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会因此而嘲笑我,你的眼神里流露着想念和开心,我如此幸福,因了你的想念。我跟你絮絮叨叨地说我刚开始的悲惨的高中生活,抱怨学校的饭不好吃,抱怨因为新发型的缘故,在第一节英语课上被英语老师误认为是个boy,抱怨不管我怎么努力,物理还是会不及格……我自说自话,你把下巴垫在我腿上,偶尔还会轻轻地叹口气,鼻孔里长长地呼出一股气,我的腿上感觉到一阵湿漉漉的温暖。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到你,我就已经充满了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吃完饭要走的时候,你咬着我的裤脚,拱着身子把我往后拉,不让我走,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妈妈抱起你说“才才,不能这样,她要去上学呀,将来要考大学的。下次回来再陪你玩。”我推着车一步一步蹭着往外挪,妈妈说“你还不快走,该迟到了。”我摸摸你脑门骑上车就冲出去了,拐弯时回头看见你在妈妈怀里,直着身子和耳朵望着我。离别是痛苦的,我第一次体会到,虽然只是一个月的时间。
我在大鸟笼子里为了梦想和未来拼搏,你和家人是我动力的来源,当我失落、郁闷、孤独、无助时,想起你,暗无天日的黑森林总会泻下一线光束,拯救我于无望之中。每次放大周回家,总是我最开心的时刻。那一天你会蹲在胡同口等我,看见我出现在拐弯处会撒着欢儿跑向我,咬我的裤脚。我会把你放车筐里先兜一圈再回家。你坐在车筐里,两只前爪紧扒着车筐沿儿,紧张的小表情甚是可爱。放心吧宝贝,车筐里放着整个世界,我当然会格外小心,连松掉的螺丝我都会拧得紧紧的。让我欣慰的是,爸爸妈妈并没有把你赶到外面去睡,沙发依然是你的根据地。我放假回家时,你像小尾巴一样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连我串门也是,坐久了你还会咬着我裤脚往外拖,你真的是一只小精灵。你把我的鞋子叼到不同的地方,让我好找。晚上睡觉时,你会在我房间的沙发上守着我,结果早上醒来却发现你在我被窝里,脑袋还枕在枕头上,太坏了你,但是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