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喜欢玩捉迷藏,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全力不被找到。
我总是藏到那个堆满废旧物品的仓房。先是从大包小包中翻出几件破旧衣裳,然后钻进坏了折页的柜子里,把衣服堆在自己身上,最后小心翼翼的带上那吱吱呀呀的柜子门儿,大功告成。在眼睛功能暂时被封锁的狭小空间里,我仿佛能确实看见掌心的汗珠凝成了一股水流,刻意放缓的心跳难掩鼻息翁动,仓房外的脚步声清晰可辨。尽管不断有声音路过,却至始至终都没有人肯打开我所藏匿的那个仓房。时间在我纹丝不动的身体上空流动,我听见小朋友一个个被家长叫回家吃饭,作为临别赠礼,他们不断喊着“大解放”,声音越飘越远。等到再也无法听见的时候,我才拿着那几件‘宝贝衣裳’从柜子里钻出来,先是自豪,然后被无尽的悲伤席卷。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找到过我。总是到这里,一次次的再重来。
在我的意识里,那个仓房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它就像一个全新的维度,收藏着各式各样被人遗忘了的记忆。显然,那时被‘不认真游戏的人’遗弃的我,与其在心灵上有着某种共通的情愫,不妨可以称之为同病相怜。
后来,我们不再执着于这项游戏。像大人们一样,我把我的仓房丢在身后,在更大的空间里躲藏,却依旧没能被人找到。
——引子
很长一段时间,我走不出《挪威的森林》。一种强烈的想诉说的愿望被卡在喉咙间,异常压抑。而我真正将其诉诸文字,已是在与其告别一个月后。以此,献给千千万万个读过这本书的朋友。
【从名词开始:村上春树】
日本文学一直是我不曾触及的地方,“性、压抑、自杀……”,太多的灰暗元素让我本能的带着一种偏见。可以说,《挪威的森林》是我看的第一部日本文学作品。村上春树是我知道了很久的作家,惭愧的是,一直未能分清这个名词具体由哪两个“春”字构成。在此之前,我看了改编后的电影,却以失望草草收场,幸好随后看了原作,及时挽救了我的失望。
相信很多看过这本书的人都把它当作爱情小说,连书籍推介也不例外,但在我看来,它是一本纯粹的生命小说,是探讨人的存在状态的。迷惘是作者想表达的关键词,无论他写年龄、写爱与性、写生死、写妥协与反抗,都走不出无所适从的困境。而故事的最后,挣扎中的主人公渡边似乎逃出了已往的困境,看到了新生,但事实上,他仍然没能解决任何问题,所有的人依然没有脱离迷惘,找到自己的方向。作者是高明的,绿子究竟能否拯救渡边我们不得而知,只是朦胧的都带上了希望。
【37岁的回忆】
关于主人公渡边,我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尽管日本文学的主人公多数都是问题小孩,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与渡边的无数次重合,不同的是他活在书里,活在他人的杜撰里,而我则存在于明晃晃的现实中。
渡边说:“我,一点儿也没做二十岁的准备,挺纳闷儿的,就像谁从背后硬推给我的一样”。我相信当他凭回忆记录往事的时候,依然没有做好37岁的准备。至始至终,他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无论年龄如何轮转,他依旧在不停地找寻意义。
从本质上来讲,他和直子、木月并不是一类人。木月死后,直子背负着他的死,虽然与渡边曾有过短暂的集合,但她的内心早已随木月而长眠。而于渡边,尽管他的“不妨称之为青春期的一部分机能”随木月的死而永远消失,但他只是把木月的死尘封在心底,他告诉自己“死的人就一直死了,可我们以后还要活下去”,他会跟随他的眼睛向前看,而不会像直子一样深陷对往事的怀念中。他对直子的感情多半与木月有关,他把对木月的感情寄宿在直子身上,他代替木月爱直子,爱对他们的感情。某种意义上,他觉得对木月与直子的感情是种不可推掉的责任。直子死后,渡边曾一度找不到感情的寄宿体,他需要找到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于是他拨通了绿子的电话。到这里,我们需要提到绿子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孩,我之所以认为她特别,是因为作者赋予她特的殊使命——希望,一朵绿色的花朵。在遇到绿子之前,他是个寂寞无比的孩子,他特立独行、害怕受伤害、不愿勉强交朋友、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绿子的突然闯入,让渡边厚厚的壳开始松动。渡边是爱绿子的,尽管他无法打心眼儿里爱上别人,而他和绿子的爱更多的是因为寂寞。绿子是他与新生活的连接,直子死后,他的旧世界开始倾塌,他需要绿子的救赎。当他听到绿子问“你现在在哪”的时候,他觉得晕眩,绿子的声音让他重获新生,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对这个世界突然感到陌生。他想和绿子一起“从头开始”,可他深知自己无法做到绿子要求的“百分之百爱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