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妈来电话说,你爸知道你的秘密了,那个关于他的秘密。
惊惧之下居然有些不知所措,一阵歇斯底里地埋怨以后,妈在那边淡定的说:“你倒是不用怕,你爸高中的时候就偷偷地在日记本上写:‘哪个少女不多情、哪个少男不怀春’。”
我不禁破涕为笑,肌肉都打结了。那时候爸才刚上高中,比现在的我还要小上几岁,谁年轻的时候都有苦涩而甜蜜的经历啊!回家爸要是质问我,我写在文章开篇那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是谁,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对他说,那是个很帅气很干净很冷傲很坚毅的男生,然后毫不客气地补充一句,感情方面某人可是很早熟的啊!哪个少女不多情,哪个少男不怀春啊!我猜那时候爸的表情一定是非常有趣的。再说女儿现在这个年纪,暗恋谁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小子姓周,有时候我愿意自作主张地叫他周郎。历史上记载的周郎实有出众人之表,于是我就常常把心目中的公瑾和他相比较,也不知道是公瑾帅呢还是他帅呢。
与周郎偶然相遇的日子,平常地不能再平常了。
时间向前推两年,我们刚走入大学,时维九月,沁人心脾的冷空气清澈心肺。伴随着初秋的落叶,他就从小路的另一边走来,远远地望见那是个赏心悦目的男孩子,我怕惊艳的目光太过失礼,只能匆匆地看他一眼,然后我们擦肩而过,走成一幅几米的漫画。于今回味当时沉淀下来的激动,仍然觉得心花怒放。
再怎么稀松平常的相遇如果伴随着爱情的悸动,都会被诗化地如同金风玉露一般唯美动人。比如学校举办活动的时候他一身正装地站在门口,器宇轩昂;比如夏天丁香花开得正好的时候他从台阶上下来,没有注意我,只是在看天;比如同一堂选修课,他居然就坐在我后面,我没有回头,却恨不得脑后长一双眼睛;比如冬天刚来,他衬衫外裹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坐在一个我可以通过玻璃窗看见他倒影的位置,慵懒的午睡过后,我一眼就辨认出坐在离我很远的他。那时候我会心一笑,却没想到今后他会是一个让我灵感泉涌忧伤莫名的人。
时间匆匆走过,很多美好的瞬间都被一笔带过了。大二下学期在一场大雪中拉开了帷幕、补考期间的图书馆人满为患,并不挑剔的我唯独不喜欢坐在馆四,可那天我除了馆四以外别无去处。学到酣畅的时候,忽然身边的女生纷纷抬头,抱怨着旁边没有空位,不然他就可以坐在旁边了。是谁这么大魅力?我好奇地抬头——这是我本学期第一次看见他,依旧是简约的衬衫、随便的牛仔裤,玩世不恭却非常认真的样子。正是春分时节,春风将纷飞的雪、严寒的暴躁、凛冽的遒劲都换成了和煦、柔韧和新生,而给我的春天填上最浓一笔的就是他,不出我所料,他是如此地受欢迎。
后来的几天总能在馆四遇见他,于是,从前一刻都不愿多耽的馆四成为了我经常出现的地方。看过一句话:“爱上某个地方、是因为那里有某个人”。开始的几天我还只是为了学习、后来我也分不清自己是去学习还是去看他,直到有一天他没来,我才发现原来他已经霸占了我去馆四的全部目的。我知道,我是如此幸运又如此不幸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对他的想念就这样与日俱增,写作灵感更是前所未有地满溢出来,可提笔落笔都是他,所见所闻亦如是,所思所想亦如是。我开始习惯放下所有应该忙碌的事情无所事事地待在馆四,只为找那个偶然出现的身影;习惯每天深夜对月亮诉说相思;习惯在MP3里放很多伤感的情歌反反复复地听;习惯在所有能看到的景物中幻想他的影子,触景生情然后黯然神伤;习惯去读易安描写爱情的词句,然后在那些华美的句子里叠上自己的影子;习惯总是与排山倒海的想念撞上,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想念当真是会呼吸的痛,见了也痛,不见也痛。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不敢贸然和他说话,向来豪爽的我也患得患失起来。我化名为“鱼”,通过网络去看他,我们漫不经心地交流过几句,他说的话非常随便,几乎没有一句不是客套和敷衍,而我回复的过程却是很艰辛的,反复咀嚼怎样说才能合适一些,怎样说才能让他开心,怎样说才能给他留个好印象。后来我在那个账号上面发布文章,他不经意地说一句,你的文笔不错。如果这话是从别人嘴里说来的,那么我一定只是一笑而过,可是他的这句夸奖,却让我欣喜若狂地高兴了好多天。他又说,他欣赏文笔很好的人,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么多年的书没有白读!欣赏是吗?欣赏之余,可以加上一点喜欢么?我总是这样不切实际地奢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