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想去城里找点活儿干干,你看咋样,娟子?”阿诚突然抬头说。
“中是中,不过田里的活儿咋弄?高粱地挖草泼肥,桑树田也得有人照应,蚕子也刚吃得桑叶,还有……”
“你喊隔壁王婶帮帮忙,她俩孩子不是出门打工了吗?家里也没多少活儿,到时给人家一点钱,邻里邻地的。”阿诚起身,朝远处望了望。“你看,娃九月就得上学,地里暂时又没收成,到时开学了,钱又没有,咋整?我看只能这样了,这还有三个月,我去城里干点活,王婶的大儿子不是就在工地上干活儿吗?听她说一月能挣三千多哩!我要是也能去,这个学费不久赚够了?再说,娃以后还得要钱”,阿诚点点头,“就这样吧,你看中不?”
“哎,我看只好这样哩…”,媳妇站起身来,捶了捶后背。这时,远处的天似乎透露着灰黑的色彩,许是天快亮了。
家里各方面安排好,运气还好,阿诚托王婶联系到他大儿子工地,正巧缺几个泥水匠,阿诚先前也捣鼓过这活儿,所以一口说定了。次日,带上几百块钱,被褥,几件衣服,一双娟子做的布鞋上路了……
工地上的活儿,辛苦。阿诚连续干了四个月,说是在城里,其实是郊区地段,没什么去处,每天干完活,累,洗洗就睡了。也正值酷夏,气温三四十度,有时下午出工,钢筋晒得贼烫,透过胶手套也烫手。工地灰尘大,噪声大,起重机,塔吊没日没夜的工作,即便是轮班倒,阿诚也感觉晚上睡不着觉。不过,工头人品不错,工资是每个月准时到账,想到自己娃学费生活基本解决了,每月还能寄点钱回家,阿诚心里乐呵着呢。
信子来到学校,感觉和自己以前经历的,见过的完全不一样。他是一个人来学校报到的,娘在家忙收成,爹呢也在工地。一个人提着编织袋,穿一双黑布鞋,一身他爹送给他舍不得穿的汗衫。走到报名处,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多是家长送孩子来学校报名的,很多开着轿车。这些车,都是信子第一次见过。轮到他时,办理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请出示通知书。”
“俺叫信子,诚信的信”,许是紧张,信子竟忘了拿通知书出来,半晌……他呆呆的望着收据老师。
“我说出示你的通知书”,老师还算温和,“就是你的录取通知书,我们要登记。”
信子这才放下编织袋,在里面翻着,可能是忘了,或者有些着急,一时竟忘了放在哪里了。这时,老师有些不耐烦了。“小伙子,你通知书在哪,我们赶时间呢。”
信子似乎忙于找通知书,一时没在意老师说话。
老师更急了,“同学,没有通知书就别来登记,省的浪费大家的时间,下一个。”
要知道,信子足足排了两个多小时啊,中午饭没吃,就吃了半个馒头,因为去买水的话要一块钱,来的时候娘给灌的开水早喝光了。他慌里慌张站起来,说:“老师,等等俺,我通知书找不到了。”
“你让我们这么多人都等你一个人吗?没通知书的话就闪一边去找,别耽误大家的事”,后边一个戴墨镜,挺潮的女人边说着,边挥了挥手里她孩子的通知书。
这时,队伍后边的人群就唧唧喳喳的闹嚷起来了。叫骂的,抱怨的,瞪眼的……混混杂杂。
信子脸憋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没办法,只好又排到队伍最后边,找自己的通知书。
信子搬到学生宿舍了,宿舍住四个人,宽敞明亮,书桌整洁,灯光也再不是家里昏黄的钨丝灯泡,地板嵌着瓷砖,明亮洁净,还自带卫浴。这一切是信子先前想都不敢想的,他以来就从前往后,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反反复复的观赏了几遍。这时,来了两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后边跟着两个中年人,走进门来。
“哎,你是上这读书的吗?”其中一个男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