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有些积年胃病,她的胃脆弱到吃冰糖葫芦都尽量要买被压扁蒸熟的那种;她得意的跟我讲小时候曾在教室里上课时被胃痛疼的休克的经历。每次瓶子疼的脸色苍白我都手足无措,只能陪着看着,在自己不能分担的情况下说些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我在这儿照顾你之类的无营养套话,我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索性沉默着,时间难捱的让我真心想要疼的是我。
记得一次吃饭,瓶子玩着一根给面包包装封口用地黄色绳子,那种短绳比小指还短些,里面裹着一条金属丝。瓶子突发奇想的把它绕成一个环,递到我眼前,
“喏,戒指。求个婚我看看吧。”
我接过“戒指”研究着,慢慢把嘴里嚼着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看了她一眼,
“乖,别玩儿了,怕你不敢玩儿。”
“为什么不敢玩儿,试一下试一下。”
我清了清嗓子,右手郑重其事的拿着那个环,左手拿起她的手;瓶子忽然就慌了。或许是我造型拗的很正式,或许是不小心造出的气氛使然,瓶子就这么脸红心跳的忽然把手抽走,连她自己也意外了。
“啊… …怎么回事啊!”
也不知道瓶子的不好意思是来自于我的“求婚”,还是她自己的意外反应。
我也没想到。没想到我在看着瓶子手忙脚乱,笑的猥琐而邪恶时,心脏跳动的声音也那么大那么快。
和瓶子分手很久以后,我忽然又回忆起那时瞬间的紧张心跳。我其实一直都不敢确定我是否真的很爱瓶子。大学毕业后一年,某次在一辆老旧的绿皮长途火车上,我在车厢间的抽烟区捻息一个烟头准备回到拥挤不堪的座位上,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叫住了我问我借火。我把火机递给他,他又客气的给了我一支烟;于是索性再抽一根,和这个同样独自奔波的同龄人聊会儿天。聊天时我说其实我烟抽的不凶,虽然很早就开始抽烟了但也没什么瘾,只是很多时候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有时没有抽烟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忘了做了什么事儿。他笑了,说你这样还不算烟瘾啊,那就是烟瘾。我没有查过医学上烟瘾的概念和症状,在完全不了解的问题上我很容易被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服,于是我顿悟似的接受了我有烟瘾这一事实,并且决定就此戒掉。
那么瓶子呢?我不确定是不是需要有个人来信誓旦旦的告诉我,是的,你很爱她,你的那些感情就叫爱。我像不知道何为烟瘾一样不懂怎样才叫爱情,但这问题却很难有人能说服我让我顿悟,所以我至今仍固执的困惑着,尽管它已经没有实际意义。
我与“我们”
大学毕业后的一年里,我和几个同窗租了个六十平的两居,然后一起紧巴巴的宅着。几个老男孩儿住在一起自然是安分不了的,于是那年夏天几乎每个仲夜,在路边的烧烤摊上都能看见我们光着膀子剥毛豆喝扎啤的身影。期间我还尝试过几份工作但最终都没能持久,再然后就心安理得的什么也不做,和大家一起准备考研。那段时间里,身边的哥们儿好像都开始了第一次蜕变,大学四年过去后才都用这一年的缓冲期发现了自己。小汪,最年轻却一脸胡子最老相,决定了要出国留学而且费尽周折确定了要去某个国家的某所学校,而且在这期间发现了自己的厨艺天赋;李健,和一个歌手同名而且唱歌风格也神似,在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又放弃了那份工作回来和我们一起备考,他很务实的确定了自己的方向,只是想用这一年时间最后一次试着探手抓住理想;幺哥,年纪最大的一位,他要做的最简单,因为他已经收到了研究生的录取通知,只要在开学前自己去挣到一年的住宿费就可以了。还有几个,都是在这里做过临时房客的同窗兄弟,大家都开始面对生活的转弯;幸好有这样的一年和这样的一间小房让我们的蜕变都很轻柔,不太疼。
可是我却似乎有些不同;大多数时间里我和大家一起行动着,一起做饭,一起胡闹,一起醉倒;也一起夜半敲门惹得同楼的大爷大妈发飙,一起泡网吧呼喝着玩儿陪我们度过大学时光的游戏,再一起啃几块西瓜然后四仰八叉的睡在小客厅的地铺上。可是心底却仿佛有另一个我只是在旁观着。我很清楚,这样的时光里,有人在这里是为了纪念,有人在这里是为了理想,而我在这里只是为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