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了,我对于自己总是情不由己地想回归那个地方的情结一直困惑不解。一次又一次,不分时节,遑论地方,只要我离开,我的心就被一条隐形的弹簧不明咎里地拽着,像听话的孩子一样,拽着,松弛有度,然后在它认为该用力的地方出手的果决而勇敢。每次,我感觉自己轻轻松松走了很远,每次,悄然回首却发现走得越远弹性施与我的拉力越显贲张,直至我永远无法向前。我遵着它的旨意无奈却小心翼翼地退回那个地方。很多年了我的心智一直在一个弹簧系数锁定的半径内像一头拉磨的盲驴一样夜以继日地重复这个魔咒般的圈。
小时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恋家是我涉世尚浅时为自己设置的谎言,我依靠那时候自我幼小心灵中不伦不类的逻辑支撑着这个沙丘般滑坠的谎言不让它的真实原委昭显,我用这样一个抽象的大词麻痹了自己的青春期。我不知道我骗了谁,我照着镜子为谜团寻找答案,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五官额宇即使没有表情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超越年龄范畴的深沉,担虑和沧桑。随着年岁的增长,谎言的似是而非已经成为不言而喻的外象,我懂,我不想骗自己,但我依然像偷油吃的猫一样蹑手蹑脚地为自己编制着华美辞藻组构的概念。我快活的像所有青春期的其他男孩女孩,我们用我们自己的幽默给泡泡般的花样年华镶上五彩的花边。一切美好的都像诗人的梦一样,只有我自己清楚明白还原我的真实世界需要多高级度的锐化,尖锐,尖锐,再尖锐。
那一天,我听着大街上理发店里大声响唱的流行歌曲突然间泪流满面。我抬头看到浩渺的蔚蓝色在天空尽情打滚时,终于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我的谎言曾经像卷云一样壮观,如今风卷云残,谎言构架的逻辑被时光机鼓动的气息风化成赤赧色的粉末,这些粉末腆着殉难者般忧伤的嘴脸在不知不觉中灰飞烟灭,一无所有的存在,无所不在的消陨。赤赧色,是浮尘飘满了人们的视野,全是鲜血结痂后的颜色;赤赧色,就像放馊了的旧梦,就像苍蝇蚊虫缱绻于剩菜残羹,徘徊于废铜烂铁。
很想回去,女人的生活肯定苦的就像吃了黄连。可是回去又怎样呢?我的父亲说,结果倔强的无非只能这样:女人的世界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的面前,她有了备用的肩膀,我以痛失自己的前途作为昂贵的代价。父亲深锁着卷眉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她的舒心和我的幸福永远都只能是鱼与熊掌之间的关联。“痛失前程”,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个理由危险的仅次于大言不惭地昭告天下敢问谁能拯救苍生,世界之大舍我其谁。我不埋怨这样的厚非,我知道这其中的善意,可是你却不知道夸张中匍匐着的真实。我们用历史积淀的高度取代了主观角度,所有的高度都是比较。为了比较的顺利进行,人类的智慧让时空中插满了纵横交错的基准线,所以所有的高度都具有深不可测的风险。
女人和我的血缘关系给我这种动则纠结的心境提供了省力的证据。省去了我的悉心分析,事情微妙而又正常的像地壳运动一样交织在我们浑然不觉的生活中。又不像恋人,反正不能选择分手。从我粉嫩的小身体像一个刚刚采摘的莲藕一般被接生婆粗糙的双手从女人的身体里拉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关系就像刻在花岗岩石表面的题字一样清晰而又具体地尘埃落定了。上帝说有些事情不能反悔,上帝巧妙的表达滤去了生的悲苦,“有些事情”这四个字轻描淡写地涵盖了古往今来勿分巨细的事情域的所有。
那天下午的天色突然起了叵测的变化。北京下了多年罕见的大雨。雨势之急之猛着实让亲眼目睹这场雨的老老少少动魄惊心。我站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白天黑的像世界突然丢失了太阳,哗哗的声音听起来像飞速触盾的乱箭激起密集的碎响。我的心律突然加速,我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攫住了我,我感到一股不可知的力量笼罩着众生,我意识到渺小的意义在尘世间架着所有概念的倒戈迅猛扩张。是啊,多么统一的世界!此刻,每一米时空,除了天水的倾盆而下还有什么?而在先前的每一秒钟,一米大地生长了GDP,而另外一米泥土的上方经济蓬勃的如火如荼。
好有深度,似乎看懂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