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她大概都是这么过过来的,流水账一样的生活,偶尔换换口味,比如焦糖布丁和墨西哥落日咖啡的搭配。当然,她在街上,也没有碰见过林轩。不过,没关系了,因为,今天是7月12号。是的,最后一天,他会不会出现在那个咖啡厅呢?会的,一定会的。他拿着一束红玫瑰,然后,黑西装,里面的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开着,一股清新的薄荷香味。还是,一束白百合,仍然是黑西装,里面是奶黄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仍然开着,熟悉的柑桔香味。无论怎样,他来了,就是好的。然后,她和他早上一起去看日出。
她想象的一切,都太美好了。并且,她坚信着马上发生的就应该是这样,今天过去了,回忆也应该是这样。
她看了看表,现在时间下午两点,她换上那件他最喜欢的香槟色抹胸小礼裙,挽起慵懒的长发,化上精致的淡妆,穿上白色蕾丝花纹高跟鞋。在店门前的老式挂钟显示的时间是三点二十八分,她欣然走了进去——因为她知道,他在他们约会的时候,总会习惯早到五分钟。靠窗的铁艺椅子上,是空空的,对面,也是空空的。没事的,他会来的,也许是出了什么事,晚了些,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她独自坐下,替他点了他常点的黑森林蛋糕和康宝兰,给自己点了提拉米苏和玛奇朵。午后的阳光,是恬淡而美好的,暖暖的不刺眼,照亮了象牙白桌面上圈圈细密的划痕。七点,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她给他打了无数次的电话,一直是关机。天空早从灰蓝色变成了钻黑色,对面的椅子,还是空着。餐厅只剩她一人,服务员告诉她马上就要打烊了。她不断想着:“他来了吗?也许他已经来过了看她睡着了怕吵醒她于是回家了,在家里等着她。反正,他肯定来了的,即使走了也是来过的。”
她拿起手包匆忙回到家,打开了家里所有房间的门和灯,连柜子都不放过。没有人,他没回来,他也许没来过,他根本没来过……
她不敢再想象下去,她怕那个事实……她蜷缩在角落里,沙发旁暗灯的光无力地打在她身上,墙上,有一只大大的孤单的影子,像一桶墨胡乱泼了上去,又被人涂了涂,变得很糟糕。盘发一绺一绺散了下来,妆容被泪水浸过又被她抹得一片红一片黑,滴下的泪水染脏了礼裙。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喂,小柔,你快回来吧,你爸他突发心脏病,已经快……快不行了……”她听见母亲嘶哑的嗓音在颤抖着,夹杂着抽噎。放下电话,她双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洗了洗脸,把散下的头发略微拢拢,连忙把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订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到了医院,她透过玻璃看到重症监护室里弥留的父亲,手臂干枯的如同老树的树皮,她冲进去,就在她握住父亲的手的那一刻,父亲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一切都稍稍平定下来,母亲告诉她,她帮她找了一份文秘的工作,待遇之类的都属于上乘。母亲想把她留在她身边,年龄大的人,本来就身体不好,再加上成了遗孀,更孤寂了。她都明白,也很体谅。于是,她辞了上海的工作,退掉了上海的房子。当然,她是又找过林轩的,这次,电话那边传来的信息确实不同了——从关机到变为空号。她想过给他的朋友打电话询问,可她突然发现自从手机在机场被偷后她能背出的号码只有林轩和母亲的。
她不打算再寻找了,不仅是寻找林轩,也是寻找新的另一半。
六年过去了,接近三十的她打扮像一杯白开水,日子过得平淡的也像一杯白开水,朝九晚五的作息早就把她打磨的无棱无角。一次午饭,母亲告诉她中介公司传来消息,说有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年轻人对她很有兴趣,非常想要见她一面。她开始是极不愿意去的,经不住她母亲的说教,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了。
见面地点仍然是咖啡厅,下午的阳光依然很和煦,咖啡厅旁边的街道静静地,偶尔听见下学的一些孩子们欢呼的声音。走进来,还是靠窗的位置,这使她又不由得想起林轩。她努力撑起一丝微笑,面前的男人,竟有几分眼熟。而那男人,用惊异的目光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