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迟了。
不知是有几许年了,清明时节,总是“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无那这时,天气一如既往的湿冷,可清明的雨,迟了。
清早起来,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初春,水汽像古老的咒语一样缠绕,缠绕着小城并不分明的四季,倒春寒碰撞着玻璃,始终零落一丝疼痛的声音。姑且不说这冷清的天气算是我神往的罢,无可奈何虚弱的身体却总在无力的反抗着,难免伤了些风寒。拖着病体,强撑精神,驱车出发罢。
不管什么时候,城市里还是如此的繁忙,忙碌的边缘沁露星星点点变味的虚空。车子穿过半个城市,浅尝半世繁华的余味,开上了一方破败的泞土小路。不知为何,每年这时,都总会有这近乎半个城市的人来到这里,可仍是任由这土路肆无忌惮的破败。兴许时而横起的尘不是世间的滋垢浮华,而是桃源世外的的垂帘,是对世人的洗礼、灵魂的侵袭。车子停在半坡,只能步行坡顶,才能看到漫山的石碑--墓群在坡的另一侧。
路过一座座乳白碑文,心中的虔诚不引而发,不再落寂,对待逝者是需要虔诚的,在这里没有一蹴而就,亦许生前伟大亦或是渺小,可都温养了一尊伟大的魂灵,人们的魂灵是世上最闪烁的东西。世间就是有那么一个悖论:在一个平凡的肉体中,怎能生得出如此一个天赐的魂灵。是的,天赐的魂灵,甚至使我这个无神论者也有了一点残存的信仰了。一座座碑锁白的余调,似乎就是一切一切伟大的魂沉沦在世间的留念罢了,噢,不,兴许他们还化成了残缺无度的山风,坡前平静的半月小湖,如帕瓦罗蒂一样歌颂世间,保佑着我们。不知不觉间,站在一方矮矮的碑前,起初昏昏欲睡的风似乎变大了,吹翻了衣摆,凌乱了发梢。
独自站在风中,莫凭栏,漫山遍野的纯白的石碑好像是永不倾倒的多米诺,命运的力量将他们扶持,井然有序的。而这股莫名的力量也将我的思绪推向了九霄,记忆兀自的添乱。
记忆中的那座小镇,也是那么的井然有序的,中华民族嫡传的血脉搁浅在人们心中。也是那么个清明阡陌雨季,冷清清,淅淅沥沥。寒来袖间,细雨为小镇轻添了一袭袅袅的轻纱,天空一丝灰谐,古老的方格布局蕴含一种湛蓝的寂静,连那屋顶空负年华褪红的片瓦,也被融入了这墨笔清宣卷舒的冷色调中了。空絮的想象任凭灵魂升空、升空,相机长镜头越拉越远,鸟瞰墨兰小镇,目光慢慢浮起,由近及远,方有更多的格子窜入眼帘,可无论如何,小镇是一收眼底的青,一方和田般纯粹的青,一幅极致的水印山水。我也想借一缕青丝缠几束极品的紫毫,用最美的烟云小篆,破开史策,铭下我的姓氏在卷尾,未曾空负遗憾。最后想象如同天使一般坠落,小镇慢慢变大,巷道、房间、石磨越来越清晰,忽然似乎在快要冲破印水石板的时候又戛然而止,进而飞快穿过一道道青苔古踏,两旁的一切一切白驹过隙,几乎无从收于眼底,溢出眼帘,流出的晶莹禁止在眸上。这时我也来到一座高墙古院前,院落似乎是狭隘的,土地的栉风沐香弥散到了远方沉睡的山,一只花絮困倦的出墙而立,似乎这是小镇唯一的别样的色调了吧。静静的漫步那只有六七尺瘦的小巷,两旁都是早已驳裂的青砖高墙。房上屋檐的飞角流下的水珠坠在脸上,流过嘴角,滴落时光。在这小巷是撑不起伞的,撑得起的只有一年一年的年华,一年一年变更的红颜蒹葭,一年一年的折花余情的多寡,一年一年水珠落下的青涩墨迹,在平仄不齐的石板上滴穿的岁月的凹槽。在清雨天,走路是须得小心的,不经心的快走,兴许就会落下一身的印记,然而,慢走也是种禅境吧,缱来一种生命的精华,眷顾活着的体会,能在这种由衷而发的蹁跹去体味生命,是比在快节奏城市中可以的慢生活更高的意境吧。本来天真的以为小镇是没有人的,走过一道道巷角,才发现人们都去了广场。刚刚撑起伞,兀自发现祭祀散场了,一把把油纸伞四散,一把把油纸已然匆匆归家,勃然欢想,这是何等的唯美,何等的涟漪。我独自默立,伞已习惯性低过眼眉,仿佛一颗石头般矗立,有些感觉一望无际的撑着油纸的人们如淙淙流水过激石般浮逝,我想现在在小镇的上空看着这场景兴许是唯美得异常吧,这涟漪的泛黄水流去,而自己仿佛就是站在岁月尽头,望着一切的眼眸,无人察觉的存在,在路过一切后,还能不动声色的在老店枯树下饮茶。身旁的玄木上掌着栀黄的白炽灯光,射穿了雨,那一明通路,光的通路,连接着现在和未来,容得万蹄踏尽,苍白的冷光是能照得出岁月的声嚣的。默默的看尽人们散去,眼眸转,此时的我也想不合时宜的去走走那祭祀过后略显偌大的广场。这里好像只剩下一些忘了带走、散落一地狼籍的烟花,蓉华谢后,这一刻的生命,是没有喧嚣的,是没有所谓的虚荣和伪善的,只是开始了一段新的形式,新的生活,编织出的半落的生活。兀自兜了一圈又一圈,重新走回巷子里,踏上来时的路,这在诗词的转角,不知能否路过一个半老的先生给算上一挂,看看是会走向青梅竹马抑或是命犯桃花,还是能偶遇戴望舒笔下那撑着油纸伞独自徘徊在悠长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开始一段涟轩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