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聪明,还有爷爷的佐证。
“仄仄,来,告诉爷爷,你什么生的?”爷爷把我揽在怀里,笑眯眯问。
“我辛未年未时生的。”我甜甜答。
“那你属什么的?”
“我属羊。”
“你姓什么?”
“姓李,木子李。”
“真聪明,把口袋打开,爷爷给你把向日葵子。”
我一向会抓乖卖巧,爷爷很高兴,老是说我聪明,奖我很多好吃的。其实爷爷几乎天天都会问这些我不用想都能回答的问题,我能马上答出来并不是因我聪明。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在一旁微笑看着,她很欣慰,爷爷并不因为我是女孩儿而厌弃,反而宠溺得厉害。
那时候,每到开学,家里都会请老师来家里吃饭,这已经成了惯例,校长看到我也会说我肯定会读书,随了爸爸的好学聪明。
我越发地向往学校了。
终于,秋天来了,我五岁半了,一个新的入学季。
“爸爸,明天我真的可以去报名了?”吃晚饭的时候,我无比认真地问。
从三岁半,也就是姐姐背起书包的那天起,我就不停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学”,爸爸的回答总是“快了,就快了”。然而一个开学又一个开学,我始终落寞地看着爸爸牵着姐姐的手去学校报名。
“嗯,明天你就上学了!”
“我可以上学了,我可以上学了!”我一直念叨着。
开学前一晚,我彻夜睁着眼睛等天亮。
“怎么还不天亮,怎么还不天亮……”我焦急而兴奋。
第二天,去了学校,报了名,买了书包和文具。
“从今天开始,我就去上学了,再也不能跟你一起玩儿了!”我骄傲地向天天一起玩却比我小的男孩宣布,并无半点遗憾和惋惜。
从那以后,我的童年印象里就几乎没有了那个小男孩的痕迹,虽然以前天天一起玩,从起床吃完早饭到晚上回家吃晚饭,形影不分。一起去野外撇狗尾巴草当作是砍柴,装模装样地“扛”在肩膀上气喘吁吁地回家;一起在祠堂的戏台子往下跳,在山上从上一块地往下跳到另一块地,他的手还摔断过;一起买刮炮炸别人家的猪,一扔一个准;一起下河捉泥鳅,一起上山摘野果子;也许,还一起偷过别人的橘子或者黄瓜……
“仄仄,那我也去上学!”小男孩坚定地说。
“讷讷,你不行,你太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能去上学。”我俨然一副长大了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比我小多少,只知道他比我小,大概小一岁左右吧。
“那你能不能等我一起上学?等我长大一点,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学校了。”
“我爸爸说不行的。”其实爸爸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我从小就喜欢推卸责任。
当时的我只是满心欢喜,我终于上学了,丝毫没有想过小男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突然间失去童年唯一的玩伴,他应该有些失落吧,可我并不在意。
上学的头几天我快乐得像只小鸟,走路只差飞起来了。
“我是中国人——我爱五星红旗——我爱北京天安门——我爱毛主席”
上课第一天,跟着老师学念这些字,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教语文。
我拿出薄薄的本子和父亲在家就削好的铅笔,在本子上装作很认真很熟练地一横一竖斜斜歪歪、密密麻麻地画了一行“字”——根本不是字,我自己也不认识。我故意挪了挪本子并且摊开手以便同桌能看见,同桌果然一副很崇拜我的样子,还悄声跟后排的同学说我很会写字,而且写得很漂亮。就像我五年级的时候,随便把几个字母拼在一起,同桌就以为我会英语一样,引来我毫无来由的骄傲和满足,他们不知道,其实我跟他们毫无差异,也是斗大个字都不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