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也不得不让我想起一个叫“以诺”的女孩。当时刚刚高中毕业,在高三压力如山的时候许诺毕业后带她去看海,于是在毕业后先做了一所英语学校的推广员,然后又兼职晚上的大排档服务生,二十天后又在傍晚去摆地摊……还记得当时累得中了署。白天在全北京到处做推广,暴晒之下皮肤也晒伤了,最后嗓子发炎,疼得晚上坐在热水机旁睡不着觉,手里握着一杯热水,咬牙度过一夜又一夜的折磨……即便如此的情况下啊,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怨艾,抱着对即将到来的大海与陪伴,心底便有种难以言述的足以蔑视艰难的满足感。
直到后来看见一句好友签名,我才恍然明白这些年自己在做什么,付出的值与不值,也无足轻重了。
那句话说——我自倾杯,君且随意。
说到幸福,我想有一个场景,是我永远不曾忘记的。那是在我和以诺下了火车站的出租,挽手走向海岸的时候。那时我们都没想到海岸离停车地这样近,是一个上坡,我们像场浪漫美丽温馨的电影结局男女主角那样,一步步往上走,蓝天里有鸟,路边有雕花围栏,石砌的人行道铺出各种形状,然后在将要到达坡顶时,大海沙滩还有与水接壤的蓝天就这样用最宽广的尺度展现眼前。那种久居内陆城市里,天天在高楼林立别说地平线连一公里的视野都很难找到的钢筋水泥之间生活的我,在那一刻的震撼,加上之前的付出,足以让人落泪。
于是当即写下这样一句话:恍然间来到海边,沙滩,牵着伴。
后来以诺又来过天津找我,在塘沽的一个升降桥边等落桥,一艘艘轮船在桥下游过。桥上人满,等了许久,因了相伴,不曾急躁。
只是这一度认定的这么一个人,在之后没太久便离开了。
不再说你伤我几多回,谁也不欠谁,升桥看船客,如回忆默默,人走客离别,从此伤心地,思之乃悲戚。你说如若不分,何等佳话美满!却是桥落船过,佳人竟成客。
这是记忆里第一次懂得什么是“无奈”。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这样,从一而终。
当12年的第一声炮响在城市的夜空炸响,我再次回到家所在的这个小镇,楼房小巷、916路公交站牌……一切宛如昨天。
但当这烟花绽放的一刹那,就像记忆的死尸被电机了一下,回想起两年前夜路而归的绝望高三;三年前不愿回家而去通宵的网吧;四年前和失恋的朋友彻夜聊天的公园……记忆在这一瞬间犹如初春时冰层破裂的瀑布,一泻而出。我只能挑出最如花般灿烂的浪花仔细回思,有些不堪,有些怅然。但我知道,将来某一天,我会想不起那些东西,我的朋友、仇人、还有那许过一世陪伴的恋人。
我会在远离故里的城市生活,冬天时会感到难以抑制的寒冷,夏天时会无比压抑。再也不会不要形象地冲谁傻笑,不会写腻歪人的情书,不会单纯而美好地拥抱谁,——即便拥抱,在你看不到的背后,也是张心酸的脸。不会在操场上奔跑,你也不会再为我加油助威。是哪一年的运动会,你在我身边跑的更努力?
但就像历史一样,时间是个可以随身携带的人性化优盘,当现实不再需要那段历史,你不会再去想它,时间就把它删除。
这样是不是说明,我们都活在遗忘之中?不是遗忘本身,而是被遗忘的对象。就是说,今天我所对你说的话,做的事,会被当事人忘记……
我站在空空的学校门口,一身的休闲装和长及眉梢的刘海让我不愿走进去。前面那条贯穿学校的柏油路,操场旁边的杨柳树在灯下暗落浅影。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面积不大的学校曾经给过我多么奢侈的宁静。
回忆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像是一种宽恕,原谅那些羞于启齿的错,留下美好的,值得回忆的。在时间这条尽头尚远的路上,我们边走边捡起一颗颗的美玉,随着数量的增加,也丢失了不少。但是啊,只要当你停下脚步掏掏口袋,发现还能让美玉填满一整个手心,让你慢慢欣赏,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