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婧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开车?”
钟宇说:“你见到你从前门进。”
停车场在后门那边,如果她开车来,一般直接从后门进公司。
谈婧对他的细心感到惊讶,说:“可是只有一把。”
钟宇说:“我没关系,以前经常淋雨。”
谈婧听着有点心酸,她看了看外面的雨,不大,就笑着说:“我家离得也不远,不如就送我一程吧,在雨中走走也挺好的。”
两人就撑着一把伞漫步在雨中,微微的寒意夹着水汽吹到谈婧的脸上,她说:“等了好久吧?”
钟宇说:“不久。”
谈婧不禁笑道:“就算等到明天你也会说不久的。”
走着,谈婧看了看远处,忽然想到什么,指着一家咖啡店,说:“我就是在那里发现你,当时我坐在里面,看到你在外面吃东西,吃完之后居然跑到老远去扔垃圾,就把你记住了。”
钟宇问:“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扔垃圾?”
谈婧不语,有点感到尴尬。
钟宇的声音闷闷传过来:“这年头乞丐也会扔垃圾的。”
谈婧就曾见过公司的职员把吸剩的烟头很自然地往地上扔,摇了摇头,这年头乞丐饭反而更有素质。
谈婧说:“其实我也没把你当乞丐看。”
“是又怎样,”钟宇说:“乞丐也有他背后的故事。”
“独家采访,那请问乞丐先生,您背后的故事是什么?”谈婧歪着头问道。
钟宇只是看着前方,不语。
就在谈婧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他忽然说:“我从小就跟着母亲,她一个人养大我不容易,只希望我将来当个有用的人,毕业那年,母亲病重,家里凑不出钱,我就和几个人合伙绑架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拿到钱时,他们想撕票,我看着那孩子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直盯着我们,不忍心,就与他们发生争执,结果警察冲进来,把我们全都抓住了。后来他们几个都指证我是主谋,我被判了好多年刑。”钟宇平静的语调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
两人皆沉默,雨水打在伞上,声声扣人心弦。
“后来呢?”谈婧忽然开口。
钟宇说:“我永远忘不了母亲被人抬着来牢里看我的时候,头发白了一半,老得我都快认不出来。后来我就很怕她来看我,后来她就真的不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病逝了。”
谈婧感到自己眼睛酸酸的,就用手揉了揉。
两人慢慢地走着,伞下似乎围了一道屏障,任外面什么都走不进来。
谈婧问:“你有没有后悔救那个小孩?”
“不知道,”钟宇说:“只是偶尔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阻止他们,是不是就能逃走,会不会现在就不是这样。”
过了好久,谈婧说:“钟宇,你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或许会做傻事,但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所以,”谈婧眼睛明澈地看着他:“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终还是会救那个小孩,这与后悔不后悔无关。”
到谈婧的家时,谈婧一开门,迎面冲来一个小孩,兴奋地朝谈婧叫到:“婧姨。”
“乖,”谈婧捏着她胖呼呼的脸蛋亲了一口,然后看向钟宇,说:“叫钟叔叔。”
“钟叔叔,”小孩眨了眨眼睛,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钟宇看着那双纯澈的大眼睛,感到淡淡的熟悉和遥远,很淡很淡,快要随风而去。
谈婧对他说:“这是我妹妹的女儿,小采衣。”
“姓什么?”钟宇不自觉地问。
“姓欧。”
“我们的对象是欧氏集团大股东欧文韦的孙女,欧采衣……”遥远的记忆如流水般一股股地涌入,钟宇全身僵硬,慢慢地闭上眼睛,仿佛又看见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怯怯地盯着他,晃晃地荡漾在心头,再睁开眼,它正以一种在记忆中成长的姿态展现眼前,真实得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