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婧捏了捏自己微皱的眉心,再喝了口手中的咖啡,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工作了一天,全身都绷得快断了,外资企业榨起人来可真是分毫不少。她睁开闭着的眼睛,看向窗外,外面的人来去匆匆,似乎大家都知道时间是最稀缺的资源,该省则省。
除了一个人。
谈婧看着离她不远的一流浪汉,严格来说她不清楚他是乞丐还是流浪汉,因为他一身乱七八糟的,但又不见有个乞讨盘放在面前。
他正坐在一家店的侧门边低着头不知在吃什么东西,身上的衣服都快烂成一条条布条,略长的头发又乱又枯,有好几束都垂晃在脸上以至看不清面容。
谈婧不禁感叹自己还是很幸福,要是自己成了那样子是无法活下去的。过了一会儿,那个流浪汉忽然站起来不知要走向哪里,当他走到垃圾桶边时,谈婧仿佛眼前一亮,原来他是要扔垃圾。可是那个垃圾桶也够远的,看来这个流浪汉还是蛮有素养的,谈婧微微一笑。
“你都老大不少了,再不找就没你分了,”谈婧的妈又在电话里催到。
“你都说我不小了,我自有分寸的,放心吧,妈,”谈婧一边榨果汁一边说:“我有事做,先挂啦。”
“还当自己是小女生,”手机挂前传来最后一声嘟囔,谈婧无奈地笑了笑。她何尝不想找,这样起码一天劳累回来面对的不是只有冰冷的四壁,起码会有个人问你累不累。可自从发现老公外遇就离了婚,到后面遇到的男的总有意无意打探她的底细,如月薪,家底等,她就发现,要找个真心的人不容易。
这一天,谈婧坐在同一家店的同一个位置,从同一个角度又看到了上次的那个流浪汉。他只是吃着一小包饼干。
谈婧看着自己面前的菜,却提不起任何食欲。她再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人,想了想,就找了个服务员说:“打包。”
面前的人微微抬了头,透过乱发看着放在他面前的饭菜,再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谈婧,定了几秒钟,就低头拿起饭菜吃起来。
谈婧看他尽管饿,吃起来却慢慢的,吃相并不粗野,不禁感到惊讶,笑意却更浓。
谈婧后来每次见到他,都会特意打包带给他。一开始是自己吃剩或吃不下的,到后来就另外点一份给他,有时甚至问他想吃什么,但他从不回答,于是谈婧就总点特别能果腹的食物给他。
直到有一次,谈婧放下食物刚想离开,就听见一声谢谢,声音微哑而略显干涩。谈婧猛地转头看着他,他只是低头拿起食物,再也没出声。
谈婧上下打量他一番,说:“在这里等我一下。”然后匆匆离开。回来时手里伶着一袋东西,指了指不远处的公厕说:“换上。”
他抬头盯着谈婧,穿过蓬乱的头发隐约看见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
谈婧把伶着衣服的胳膊伸向他,他抬头看着谈婧,两人就这么定着。就在谈婧快要感到尴尬时,他接过衣服,一声不响地离开。
谈婧坐在一边的休息长椅上等着,仰头看向天空,明媚的阳光使她微微眯起眼睛,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就在谈婧脖子仰得快发酸时,忽然感到前方有淡淡的目光注视着他,随后是一双乌黑的眼眸,烙着淡淡的颓靡和漠然。谈婧猛地伸回脖子,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正穿着她刚买的宽松男式大T恤,卡其色休闲长裤,松垮而修长,湿嗒嗒的头发全往后弄,露出一张五官深刻的脸,削减的下巴冒着须根,浑然一个落拓的街头歌手。
谈婧愣住,开口的第一句是:“你是谁?”
他开口,声音仍旧微哑,说的还是那句:“谢谢。”
谈婧不禁露出她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果然是个好天气。
交谈得知,他叫钟宇,父母皆逝,一年前从牢里出来。
谈婧没有问他为什么坐牢,他不爱说话,谈婧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只是感觉他不像坏人。后来还得知他上过大学,学的是会计。当他拿出脏兮兮的会计证时,谈婧眼前一亮,公司不是刚走了一个会计人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