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乘上公交车,经过近一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家乡的镇上,从公交站往北走,途经几条崎岖不平的小道,再翻上两个陡坡,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块破落的村牌在眼前——南镜村,这三个字是村长手写的,古朴却苍劲有力,历经二十年的风吹日晒,依然屹立在村口,唯一的缺憾就是三个字已经浑浊,如果不是熟人,可能都无法确认。快翻山陡坡时,远远的便可以听到狗的狂叫声,狗如果看见是村人,会立即停止狂叫,尾巴不停地摇着,偶尔还会窜上人们的身上。从村口再经过一片绿油油的稻田、菜园,翻过几条泥泞的小路,一条小河横跨在眼前。这里,就是叶子的家乡,坐落于小河的岸边。
在近二十个春秋里,叶子每当看见破落的村牌,听到狗一遍一遍的叫声,她就知道离家不远了,在离家到县城上初中、高中六年的日子里,每次周末回家,父亲都会骑着电动车在村口等待着,风雨无阻。用叶子的话说,她怕狗,即使村里的几条狗从没伤害过她。电动车是六年前,也就是叶子上初中时买的,已然成了叶子的“座驾”。在她心目中,父亲就是她的保护神,无论遇到了什么困难,父亲都有办法让她破涕为笑;父亲是一名小学老师,虽然月薪少的可怜,但受父亲影响,叶子从小就崇拜教师这个职业,立志要向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平凡教师,教书育人;在她心目中,父亲一直很年轻,不曾变老,因为叶子经常会去父亲的学校听他授课,尽管已工作二十多年,父亲讲课也栩栩如生,发人深省,赢得同学们的一至好评。
十二年寒窗苦读,叶子也考上了位于省会的一所重点大学,这是叶子家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也是全村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全家喜庆,特别是父亲,不止一次拿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同村人、同事前说道:“我家叶子为祖上争光了!”叶子还几次看见父亲偷偷的拿着录取通知书,不厌其烦看了一遍又一遍。按照家乡习俗,如果村中哪家小孩考上大学都要“做酒”,就是城市人所说的“升学宴”,但与“升学宴”不同的就是受邀的宾客不需要带“红包”。办一次酒席花费巨大,叶子深知家中情况,虽然说不是特别贫困,但是家中的经济来源仅仅依靠于父亲作为小学教师一个月一千多元的工资,办一次酒席可能就会“倾家荡产”。叶子于是跟父亲商量:“爸,要不就别做酒了,把亲戚们都叫来,庆祝一下就行!”可父亲却说:“这么喜庆的事情,一生难得有几次,一定要举办啊!”这可能是叶子有记忆起父亲第一次与自己有不同的观点,叶子拗不过,也就只能接受了。
“做酒”那一天,高朋满座,家里呈现一派喜洋洋的气氛,叶子的同学和朋友也聚集了一桌。父亲那天格外兴奋,放佛是自己考上了大学,觥筹交错,一遍一遍向客人们敬酒。这是叶子第一次见过父亲如此高兴,也是叶子第一次感觉父亲的酒量原来这么好。叶子和朋友们也聊得非常尽兴,席间,一个朋友对叶子说:“叶子,你父亲现在多少岁啊”。“四十五岁左右”,叶子不假思索的回答。“还算年轻啊,怎么头发白了那么多”朋友继续问道。“怎么可能,我父亲一直都那么年轻”,“不信你自己看看”。叶子头不经意的往发亲那边望去,父亲多少有点醉了,满脸通红。一刹那间叶子怔住了,眼前这位是自己的父亲吗?中等身材,穿了几年的衣服,皱纹已慢慢布满额头,白头发虽然不多,却窸窸窣窣的覆盖了整个头部,整个人已呈现苍老趋势。不会的,应该是自己喝醉了,父亲在心目中青春永在,可是眼泪却不自觉的夺眶而出!
那天以后,叶子懂了,父亲不再是年轻,也不再是健康了。有好几次,看见父亲捂着肚子,叶子知道父亲的胃病又犯了;父亲现在备课、修改作业把资料放在远远看,叶子知道父亲现在已经有老花眼了;每次上完课回家,父亲都不停的咳嗽着,叶子知道那些粉笔灰把父亲祸害的越来越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