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壬辰龙年,2012。
他们是2009年认识的彼此,也许刚开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连认识都谈不上。恍惚间,蔺杳只能大致记得每次考试那耀眼到刺得眼睛发胀的第一名亘古不变地镶嵌着同一个人的名字,连第二名是怎么皱着眉头无数次向别人抱怨的印象都已经慢慢模糊,再也无法清晰。
那么,究竟是怎么和他接近的呢?
不只一次郁闷地咬着不知道是第几只重新买的笔上突出的小按钮,歪着头想着这个问题。是因为对这个好好学生的好奇或是羡慕?还是,想好好取下经,把那乱成一团糟的成绩稍微那么提升一点呢?
真的是过了很久,蔺杳才恍然想起,是了,彼时的自己喜欢和朋友疯成一团,几乎每周都有大大小小的活动,学习什么的都彻底丢弃在角落里,难以见光,又怎么可能乖乖地去请教怎么学习。再紧闭上眼,脑海中的记忆全部疯狂地席卷而来。就这么忆起了自己无聊的 时候,要来了他的号码,然后像轰炸机一样向他抛去一连串无厘头问题,问到他不知所措,只能无语地狂打省略号。
那个寂静漫长的晚上,不停地搓着有些微微发凉的手指,站在有些昏暗的小房间里,看着一条条你答我问的短信,在手机的这一端,蔺杳突然觉得有点踏实,永远无法保持正常体温的指尖,也像是碰触到了折射而行的暖阳。
那时,他们还只是高一新生。
他们就这么不冷不热地靠着一些简短的短信相处了一年,迎来了高二的拉锯战。老师开始千叮咛万嘱咐,家长开始左担心右担心,蔺杳却还是以自己的小世界为中心在旋转,懵懂却又假装成熟。终于,在最后的那一次模拟考中一如既往地考出不堪入目的分数后,班主任表情凝重地在班门口叫蔺杳出来,语气却略带讽刺,蔺杳,你这样的排名上大学很困难的,我们班升学率一直很高,你看要不要……
不要。
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欲望,坚定干脆地打断他的话,本是一直无所谓地站着的蔺杳就在那一瞬间挺直了背,倏地抬起本来盯着脚尖的头,目光熠熠,不带一丝退却地看向他,嘴唇微抿,略带上几分嘲讽。
澄澈的黑眸对上班主任那布满怀疑的目光,蔺杳只能在心底拼命给自己打气,这是她的自尊,她的傲骨,她必须昂首挺胸。
回家反锁了房门,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被扔到各个地方的从高一第一次考试开始的所有成绩表,无一例外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尘埃。毫不在意地直接用手用力抹了抹成绩表,能看清字了就停下动作,一张一张地来回翻看。
这样有些傻气的动作不知做了多少次,蔺杳已经数不清了,手开始酸麻,不断有蓄势待发的泪水盈满整个发红的眼眶,一滴滴落在那些成绩单上,氲染了一大片地方,一朵朵的像是梅花般美丽。蔺杳想要扯起嘴角嘲笑自己的泪点怎么变得这么低,却实实在在地发现,怎么办呢,自己好像真的输不起了。
自那以后,蔺杳毫不留恋地在理发师可惜的目光中将一头乌黑及腰的头发减短,扎起了最普通无奇的马尾,买了一本又一本厚厚的书本,开始和其他所有好学生一样拼命做习题,背公式,整天埋头苦干,只差在布条上写上奋斗两个字系在额头上。时间就这么一天天溜走,新课,复习,考试,一切都在敲锣打鼓地进行着。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走到她的位置前轻轻敲了敲桌子,正在疯狂演算一道数学题的蔺杳懒得去理会,只是稍稍一顿,又开始计算起来。一时间,只有笔尖不停与纸张摩擦的沙沙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解决了那道题,蔺杳欢畅地长舒了一口气,放下笔,眼睛乐得眯了起来,表情像只可爱的猫。刚要继续拿起笔写题目,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先前敲桌子的人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蔺杳抬起头,看向来人,却发现原来是安煦,高高的个子,有些清瘦,那个万年第一,那个喜欢短信发省略号的男生。
蔺杳有些茫然,这是他第一次在班上跟她说话,微微眯起眼睛,问道,有什么事吗?
安煦点点头,答道,你手机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