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大概凌晨回到,能否来接我?
可以啊,我们还去上次的酒店吧。
不了,我想直接回家,明晚你有没时间?
噢,记起来了,明晚可能没空,因为……
算了,你忙你的吧。
嗯,好,你自己一人注意安全。
知道。
抓住最后一班归程的车,在黑暗虚伪的繁华中,孤独无孔不入;在寂寞的时候,会记起爱情,拥有爱情了,竟也更寂寞。
天渐渐深色,直至化成黑色掩盖全部。脸庞靠近车窗,玻璃上能够模糊看见自己,眼眶深陷、目光呆滞,还有一种自我感觉不正常的危险。当一切果真无路可退,可以选择放弃,这就是主动权,用撕裂与毁灭的方式来宣告自身的不屑,用一种决绝的方式将得不到升华为不想得到,如此简单至极。
辞去工作,退了房子,不再想象明天应该如何忙碌。唯一的旅行箱,装上满满的衣服,我几乎将所有的书籍都遗弃了,原封不动留给了房东的儿子,他嗜爱读书,任何东西只有放置在正确的位置上才能荣升资源的宝座。一直都存在疑问,在一个偌大的城市,或者说,在一个生存的空间里,安全感应如何找寻?最后带上了所有自己喜欢的衣服,心仪的衣服总能予以满足和自信,尽管自己不甚美丽。直至现在,仍未能完成向母亲交代所有的草稿,但我愿意母亲是能够体谅的,我可以预见她那失望的眼神与不胜温暖却小心翼翼的呵护。
三个月前,第一次辞职。那一份工作是父亲为我争取而得的,便利而干脆,工资不低,却毫无意义,不要求能够一步登天,但也不能接受他们在以无所事事的温和手段来剥削我的价值,他们根本对我无所需求,只是在维持一份情面,在他们眼中,能看出厌恶。
昨天,第二次辞职,这份工作得益于他,却与他亦无多大干系,因它能予以我的价值一个归所。只是渐渐深觉压抑,似乎有所亏欠,面对他,便记起依赖,也就放下了有时情绪的反抗,虽说不能严肃当成知恩图报,但是两个人在生活上已经不对等了,显然不独立。
某一天晚上,梦见中学时的一位老师,她郑重问及:是否已经有所成就?我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厘清不了所有。她二话不说,转身便走。醒来后,眼睛直盯天花板,不想动弹,忽地记起她曾与我说过的,是金子便会发出光芒。
这场梦是一场惩罚与警醒,那句话在若干年后,成为一直以来的自视甚高而碌碌无为的嘲讽。
过去的很多时候,时不时会将自己当神,这是一个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自傲,却也附带着一种彻头彻尾的自卑,于是越到最后,越可发觉,自己仅仅是条虫,即使某天轰动地死于非命,也只是一场静悄悄的过去,无所动静。
在某个时刻,习惯了孤身一人,一人吃饭,一人逛街,一人参加聚会,一人说话,恋爱是无法改变现状的,曾经失望过,后来竟也学会奉劝自己,这并不足以为奇。
我们如两条温顺而自知之明的虫子,只有在黑暗中才甘愿 承认彼此的不安分,黑暗中有一种自由——无须交付责任,不留任何佐证。而日复一日,在黑暗中尽管能够体会温度,却始终触碰不及影像,不得不怀疑,一切有几分真假,以至于在白日下,所有满足均化为泡沫,面对着他人,似乎身上的某处存在一个空荡的洞,血肉不往外渗出,却依旧畸形与丑陋。我知道,在所有人眼中,我依旧正常,没有疾病,没有发疯,没有干系;而自己,感觉,不正常了。
我不了解他,我也不了解他是否了解我,但似乎觉得这场关系中存在博弈,我无力周旋。可能他正在爱着另一个人,可能我身上只存在着他的需求。梦魇无数次在告知真相。可能,这种猜疑让我诚然屈服。面对透明的人,会了无生趣,而面对复杂的人,只会心生畏惧。
在一种不安全感中,若不果断逃生,便会在恍惚的折磨中至死,且不会获得任何怜悯。
长途汽车在向目的地逼近,另一个人正在那里等待着,我很明确他的一些意图,无辜而诚挚,却不属于我生命中的色彩,一抹生机盎然的绿和一片暗淡无光的红相撞,那只会是一场玩笑。不知道他能否得知,但我不会坦言,更不会顺其自然接受。忘却在何时何地,忘却了责任,但这是需要,能够满足自身需要就是合理的,因在寂寞与黑暗中,我会畏惧、颤栗,甚是哭泣,尽管一个人亦能回至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