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治病,而在镇上买了房子。他奶奶离开了居住了一辈子的村庄来到城市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他的病是遗传。有很大的几率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会在某一天变得不能走路。我见过他的父亲,那么的瘦那么的瘦,靠着拐杖勉强行路。他们从未告诉过他关于他的腿,也只是在抱着那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可是最不想发生的事,却真的发生了,而且来的那么早那么早,在他最美好的年华。因为事先的一无所知,所以面对突然疼痛起来的双腿惶恐不安。直到他的父母告诉他一切。而后症状越来越严重,最后丧失了行走的能力。他的绝望他的消沉,让他的爸妈自责不已,然后出去拼命工作来为他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
只是,彼此心里都清楚,这是一件比一生都无望的事。
春天的时候,和母亲去看他。买了桂花糕,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我执意要买这个而拒绝那些滋补品。
我记得的,很多个夏天中的一个,我听见他奶奶说:我家孙子最喜欢吃桂花糕了。
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那张床是那么的大,他变得那么的瘦,脸因为很少照到阳光而苍白失血。他看见我,扯动嘴角努力地却还是给了我一个虚弱的笑,他说:阿落,来了啊。
那个夏天黄昏带我去打球的少年,那个跟我讲“来,我们可以一起玩”的少年,那个教我数学题的少年,那个在窗口轻轻地比了个“v”字的少年……已经走了,在无数个夏季的微风中渐渐走远了。
我别过头去,擦掉眼泪。然后带着灿烂笑容回过头去,举着手里的塑料袋说:是杏花糕哦。
他还是浅浅的笑着,说:小丫头。
身上依旧是白棉布衬衫,只是,或许买的不合身,衬衫穿在他身上显得那么的空荡荡。
我问过他,有没有恨过自己的父母。因为明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还要把自己留下来。眼前已不再是少年的他,安静的看着窗外的樱花树,上面熙熙攘攘的开着许多花。有风轻轻的吹过,不时粉白色的花瓣飘进来。他用手捻起落在手边的花瓣,对着阳光看它纤细的脉络。
曾经是恨过的。他静静地说:我默默流泪。我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腿。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们这样做,也仅是出于这样的一个原因:爱。在床上的两年,我一个人在深夜的时候睡不着,对这天花板睁大眼睛,四周非常安静,我时候觉得自己是在一个真空状态中,一切都停滞下来。也就是在那些时刻,我想了很多。念及了那么多年来他们的疼爱,还有奶奶。她那么老了,却还要为我操心。所以,我总是很努力的在振作起来。
其实,我也没有失去多少。我健全的活了23年。而且我也是那么努力地在生活。还有很多人对自己沉甸甸的爱。所以,我想要用我的余生来来报答这些人。
现在,这个世界,于我,只剩下“珍惜”两字。
他抬头,看着我业已失控的泪水,泛滥滔天。他无奈的笑笑。请不要为我担心,好吗?他从枕头底下取出手帕,递给我。还是一个爱哭鬼啊。说完,轻轻地笑起来。像一段太阳花,那种见到太阳就会开花的家养植物。只是一触就好像会破掉那样。
手帕上是浓烈的中药味道。我用它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然后我就对着他说;你的手帕上有催泪剂呢,害我哭的不能停了。说完,就先破涕为笑了。他伸手揉揉我刚剪的头发,像男孩子那样短的,被他揉的整个一个鸟窝了。你还是老样子呢。看着我的模样。他笑着低下了头。可是,我知道,他流泪了。是笑着笑着眼眶里就淌出泪水来了。
哥哥。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叫过了。小时候,奶奶指着他对我说:你应该叫他哥哥啊。我撅着嘴就是不肯叫,他却在一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此,也就一直“哥哥哥哥”的叫着,少年不知愁的味道。年岁渐长,却开始羞于喊出口了。
我知道的,因为腿疾,很多的人都离他而去了。让他最难过的事,就是和他在一起整整3年的女孩和他分开。他说:当她提出分手的时候,我虽然难过却也松了一口气。拖累她,是我最大的不愿。我听着这些,内心酸楚。这个在两年内经历的事或许比一个人经历的都要多要来的沉痛。可是,眼前的他却用着平静的语调诉说着,内心平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