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您起得也很早嘛,昨晚是不是睡得很早?”
“昨晚也不算早,老年人,到了这个年纪就不怎么需要睡眠的了,不像你们这般赖床。”
断西觉得老太是在说自己,尴尬一笑,本想问“那么昨晚您也是凌晨1点钟才睡的吧”,但不知为何没有问得出口。
“年轻人不能老呆在屋里,可以出去走走。”
这一天断西没有出门,房门大开,自家一人呆在屋内,读了几页郁达夫和川端康成,觉得无趣,便躺倒在床上闭眼睡了一会儿。
就这样,断西在屋里静静地等候了一上午,午饭也懒得去吃。中间的时候,断西到老太那里打了声招呼,告诉老太让她帮忙在三点钟的时候叫醒自己。老太觉得断西今天多少有一些跟以往不一样,竟和自己讲了这么多的话,还请自己帮忙。
“大妈没有休息啊!”
“中午也不困。小慧要出去吗?”
“嗯。”
断西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窗外说话。
楼上有人问:“晚上回来不?”断西听得出是房东的声音。
“晚上——说不定啊,应该会来了。”
然后就是女性爽朗的道别声:“那我走了啊!”然后是女人向大妈的道别:“大妈再见。”
女人走后留下一串脚步声,这声音彻底把断西从梦中唤醒,“是昨晚的?!”
夜,迟迟才到来!
这一夜,断西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不能安静下来,好像浑身爬满了火一样的虫,啮食着断西的一切。只待有人走来敲开他的房门,呼给他一丝清凉的气息。
断西知道西方有这样一种说法,即男女本来是一体的,而在出生时被人分开,所以出生后的男女便带着热切的心找寻着各自的另一半。断西从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自己的另一半,也从未想过要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虽然如此,但他好奇于自己的另一半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就像所有的硬币都有两个面一样,断西觉得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另一半,而男人的另一半便是女人。
“是小慧!”
“不,应该是语儿!
“究竟会是谁呢?
“一个人会有多少个另一半?或许上帝在人类将生的时候并不是将他们分成两半,而是将其摔得粉碎……”在断西的文化里有“水银泻地”这样一个词语,他觉得人类降生时便是这副模样,他听得到水银落地那一刻来自人世的众多婴孩的呱呱之声。
没有人知道自己在降生的时候被分成了多少碎片,也没有谁知道自己找到的另一半是否真的完整。
“那么人类也带有太多的悲剧色彩了——相遇时惊心动魄,离别时步步惊心,花一生去寻找,虔诚捧在手心的人物,到头来竟是千万颗碎片中最为普通的一颗,而自己还蒙在鼓里。”
断西忽然觉得自己的热情既不属于小慧,也不属于语儿,就像那份热情从来不曾属于公车上的那位少女一样。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无用的热情,谁靠近自己谁就会被照亮,正是由于自己的心灵上的空洞与黑暗,才使得这些光亮变成盲目的热情。
“不是语儿,不是小慧,没有相恋,没有爱情……”
断西觉得自己欺骗着很多的人,而他愿意看个究竟。
零点过后,这一切的想法显得如此荒诞。睡眠是一个整理记忆的过程,但断西更希望自己能整理一下自己的明天。这一晚除了汽笛声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声响,除了寅时的浅梦再没有多余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