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她一下，目光就撞了！原来她那么专注地看我的工作！我笑了一下，说：“真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我算服你了！看吧，我至今还没得到你的答案呢！你这四年跑哪儿了？手机号码换了，QQ也不上，家也搬了，音讯全无，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地方，就那么不值得你留恋吗？”我熟练地用干毛巾掸去中年男子脖子里的碎发，接着顺手把围布摘下。结账后，又一位顾客走了，这下理发店就剩下我俩了。“丁女士，现在就为你效劳了！”我边说边示意她到洗头水缸边坐下，调好水温。左阀是热水，右阀是冷水，热水是用煤气热水器加热的。她把烟从四周开始慢慢熄，这样不至于把烟头弄得焦头烂额。从始至终，我都未看到烟从她鼻孔里出来。她的头发油黑发亮，缕缕发丝在我的指间滑动，和水糅合在一起，感觉到触摸心底的波动。我学者专业理发师的样子涂上洗发露，有层次为她洗头。
“想知道我去哪儿吗？我刚从庙里回来。”她闭着眼睛，突然开口说。
“庙？寺庙？不会是尼姑庵吧？”
“瞧你！想哪儿去了！我去了普陀呢。传说中的海天佛国，琉璃世界！”
“我也一直想去求佛，苦于生计，一直没有机会。一定很有意思，对吧？”
“当然！我国四大佛山之一，又称‘银普陀’。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哦？洗耳恭听。”我让她坐在牛皮色的软椅上，自己去角落的木阁子里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利索地把她的头发擦干。
“我以为佛教圣地都会有菩提树，但奇了怪了，我找遍了整个寺院都没找到一颗菩提树。看来寻求智慧的希望成了泡影了。倒是花花草草很多。猜我看到了什么？你肯定不会相信！我看到了白色风信子，应该是白珍珠品种的。花开开得很盛，和紫藤萝瀑布一模一样。淡雅的芳香弥漫在空气中，吸引着一位又一位香客驻足停留，细赏此花。”
为什么偏偏是白色风信子？白色风信子的花语是不敢表露的爱，也就是暗恋。
“我去的时候正赶上普陀山之春旅游节，这是继观音文化节和香会节后的又一旅游盛会。其内容丰富多彩，包括声乐、舞蹈、戏剧、书画、摄影、灯谜、幸运抽奖、佛国茶道、旅游义工活动等。普陀最著名三个寺庙是普济禅寺、法雨禅寺、惠济禅寺。不过我只去了法雨禅寺，在那里我捐了香钱，烧了香，拜了佛，求了签。这里景点很多，我怕记不住，只看了几个，分别是短姑圣迹、茶山夙雾和古洞潮声。猜我抽到了什么签？”
“下下签！这可是你让我猜的。”我拿起剪刀嚓嚓礤地把她的头发删掉一些。
“错了！上上签！我真是想不到。禅宗大师还跟我讲了一大堆话，意思大概是我已经找到我的灵魂伴侣了，只是还欠一个最佳时机！我要继续问时，他却说施主请回吧，天机不可泄露，他应经讲的很多了。剩下的只靠我自己领会了。谁知道啊？明明只是蜻蜓点水，我要是能参透，我岂不是观世音菩萨了！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我听了，只想笑，“你要烫成大波浪还是梨花烫，还是拉直？女士。”
“怎么好看，就怎么弄！我信你的眼光！”她从镜子里看着我说。
“好，那就烫成大波浪吧！你的脸型长长的，正适合这个发型！”我格子里拿出一个小碟子，装几种药膏，用一根小木条搅拌均匀。我在她的脖子上绑一张薄膜，像披肩一样披在后面，让头发垂在上面。接着就把调制好药膏涂在她的头发上，从发根到发梢，一缕一缕来。“之前呢？你去哪儿了？”我又打开了话匣子。
“去了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心理系，弗洛伊德的母校，学了三年。去年刚回来，在爸爸所在的医院里谋了个职位，在精神科当医师。当年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我怕说出来就走不了了。我爸说，海龟派回来后可以找个好工作，有优势。我信了，就走了。”她说的很淡。但我听得一清二楚。接下来我把她的一缕一缕的头发用发卷卷成一个一个蛋卷一样的，有序地盘起来，用皮筋扎起来。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年，杳无音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