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觉得我们很不一样,你能看见我看不到的地方,有时候又觉得我们很像,都爱仰起头不听命运的话。——张韶涵《看的最远的地方》
(一)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当我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第一眼便看见了你,这个世界唯一的你。
每个孩子都会是父母的一场不可预知的灾难。最后或是毁灭或是重生。
对于婴儿时期的事,我没有太多印象,只是依稀记得以前你在和我聊天的时候偶然提到,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是穷的一分钱也没有了。但是,你却拿了家里唯一的一口锅,跟邻居家换了一个婴儿洗澡的澡盆。当你笑着谈起这事时,我的鼻头一酸,眼泪掉了下来。那要是怎样的爱,才能让你的牺牲换来我的安生。或许我真的是你的一场灾难,一场纠结一生的灾难······
(二)
后来,你工作的公司破产了。你不得不离开我们去外地工作。当时的我已经上小学了,你越来越少在家,后来甚至忙到一个月只回来一两天。而那个时候,母亲也变得很晚才回来,几乎每晚都在外面打牌打到深夜。
家开始变得空了,回家的那条楼梯总是很黑很黑,仿佛周身陷入粘稠的黑色油漆桶,越走越黑,愈陷愈深······每晚我都独自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家偷偷地哭,然后把你每次回来给我带的娃娃放在枕头边,那样的感觉仿佛就像你在我的身边无声地陪着我,让我不再觉得孤单,不再害怕黑暗。那时你是隐形的天使,默默地陪在我的身边。
是否每一位父母都是孩子的隐形天使呢?
(三)
太久的分别,总会让某些感情慢慢地出现如同有裂痕的玻璃上细细密密的间隙。
你的感情出了问题。我的母亲,你的妻子,在外面有了别人。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什么都可能是假的,比如感情。那时的你有了怀疑,怀疑曾经的誓言、怀疑所谓坚贞的爱情。你开始对生活失望了,觉得无望了······
当时的你为了不让我受到你们离婚的影响,把我送到姑妈家暂住。记得那天我偷偷从姑妈家溜回来看你。当我打开家门,看见你的时候,你仿佛不是从前那个爱笑爱逗我的父亲了,而像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躺在陈旧的沙发上,沙发旁七横八竖的全是酒瓶。我走到沙发旁,静静地看着你,看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你额头上突然爬上的一道道皱纹,看你下巴上胡子拉碴,看你平整的西服出现的一条条如刀刻在石头上的深深褶皱,看你······那一刻,这么久以来想念地心情忽然平静下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世界仿佛一瞬安静下来,时间静止,空间凝固,世界只有我们,只剩我们······
突然,你望着天花板双眼无神地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个让人绝望的世界,多好。”我再也忍不住,抱着你哭了:“爸,你要是离开了,我要怎么办?”那一瞬间,你仿佛从梦中惊醒一样,然后用力回抱着我,忍了太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一刻,我紧紧地拥抱着你,拥抱着世界唯一的你,拥抱着为我量身定做的你,从那时起,我无可救药地坚定,坚定的相信未来,坚定的相信只有我们的未来。
(四)
你终究是和母亲离婚了,你念及旧情,竟分给母亲多半的家产。本来法院是将我判给母亲的,可那个自私的女人,只冷冷地扔给你一句:“我不要她!”那一刻,你义无反顾。
为了不让我跟着你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你让我寄住在姑妈家。那时的你很忙,真的很忙,比以前还要忙。我总感觉似乎感觉每次见你都要隔好久好久的时间,每次你到姑妈家来看我,总是匆匆忙忙的,呆不到好久就又会离开。每次出校门,我就看到校门口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全是来接孩子的父母们。一般是父亲居多。他们的脸上大都是一片焦急的神情,看到自己的孩子从学校出来了,刚刚略微有些担忧的神情一下子就变成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接过自己孩子的书包,放在凤凰牌自行车的车筐中或是挂在摩托车的车把上,接着一把抱住孩子,放在车子的后座上或前面的单杠上,大点的孩子就等父亲做好准备后再自己坐到后座上。等着父亲们一发力,车子一溜烟就走了,只在夕阳下留下一大一小不断重重叠叠的背影。当时的我,很羡慕那些有父母来接的孩子。而我每次放学,只能一个人静静地走好长好长的路回到姑妈家,那时的我就希望,你能变成超人,在忙碌的时候,也能分些时间来拯救我这个寂寞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