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的望着这对母子,直到侯记者闯入我的视野。侯记者是摇晃着身体走进厅堂的,夹着公文包,胸前挂着台相机。
“哟,都几点了,还没睡呢。”,我惊讶侯记者这个时间还没睡时,侯记者却这样问刘胜强的母亲。
“你也休息下,别累坏身子。”侯记者补充了句,而他眼前的女人只是不断地烧纸钱,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嫂子,我给你拍几张昂。”侯记者笑着说,后退几步拿起相机。
这时我看见刘胜强的母亲抬起头凶狠的看着侯记者,那种凶狠的表情在严厉的父亲那也不曾看过。
“拍你妈的屄!”只在一瞬间,这个消瘦的女人发出了比她身体强壮几百倍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在身体内沉积了很久,又在身体不堪负荷的时候冲出了喉咙。我屏住了呼吸,感觉心脏快缩成一团。而侯记者吓的浑身抖动起来,差点没拿住相机。等他拿稳相机就撒开腿往外跑,他跑的时候看见了躲在门柱后的我,他的圆脸由于过度惊恐足足扩张了一倍。
“妈呀,鬼啊,鬼啊......”
4
程老师已经持续多天没来教课,有人说他躲到山里的亲戚家去了,也有人说他被派出所关了起来,我更倾向于第二种说法,因为政治老师说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程老师算是栽在刘胜强手里了,这是事后班里同学一致的观点。
程老师是个好老师,虽然是民办教师转正,却将一个个农村的苦孩子送进县里的重点高中,多次被乡里评为优秀教师,他严厉的治学之风更是誉满全乡。程老师经常说,学习成绩差不可怕,可怕的是学习态度不端正。刘胜强兼具了不可怕和可怕,他每次考试位居倒数,生活邋遢。而他对这一事实表现出来的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这招致了所有老师的厌恶。
有一次数学课,刘胜强发扬他的一贯作风,双手托着下巴呆呆的望着窗外,全然没有注意程老师已经多次对他施以眼色。
“刘胜强,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
刘胜强没听见,同桌拉拉他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他站起来看了一眼黑板,又迅速低下头,只挤出两个字“不会”。
程老师被彻底激怒了,脸庞僵硬起来,只有嘴唇还在微微颤动。
“不会就拿本书到教室前面站着听!”
于是,刘胜强离开座位站在讲台左边,捧起书胡乱翻开一页。
“看黑板!”程老师的口气近乎哀求。
刘胜强抬起头看着黑板,无论是窗户、书本还是黑板他都给予一样的茫然。
“刘胜强.....”程老师揣摩起这三个字,“谁给你起的名字?我看你是刘败弱。”
教数学的程老师成功的给刘胜强的名字作反向词,大家顿时从紧张情绪过渡到哄堂大笑。程老师也笑了,用粉笔点点黑板说:“继续看题,继续看题!”下课后,程老师指指刘胜强示意他去办公室,刚出门他又转身指指教室说:“回去吧,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刘胜强回到座位,迎接他的还有宋剑这帮王八蛋。
“原来你真名是刘败弱!”
“刘败弱!刘败弱!”
“哈哈哈......”
我就是从那堂课后开始关注刘胜强的,事实上我不得不,全校都知道初二三班有个叫刘败弱的人,刘胜强丢了自己的名字,却风靡全校,很多人的梦想被他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刘败弱,刘败弱,刘败弱......”大家一边这么称呼他一边哈哈的笑,像认识很久的朋友。刘胜强并不搭理,也不恼怒,偶尔付之一笑,露出两颗一大一小的门牙,于是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我注意到刘胜强对什么事情都很冷漠,唯对一件事很热心,那就是打饭。一天第四节课快下课的时候,我回头朝他的方向望去,发现刘胜强竟然一甩平日的萎靡,挺着胸把头昂的很高,而他又不是在看黑板。等到铃声一响,我再回头看,他早已没了人影,我透过窗户看见他的背影,拿着碗两肩颠地很厉害的往前跑。还真是一饭桶,我心里这么想。风靡全校不是个虚名,有时候刘胜强去得晚了,排在前面的人总会热心的朝他喊“刘败弱,刘败弱,来我这!来我这!”,刘胜强也不客气,绕过长长的队伍旁若无人的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