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恋情大抵如此,都不会知晓爱与不爱,只是那种爱着的心情,令他们新鲜而激动。
她买冰基淋给他。
雪白的顶端有一小撮嫩黄。
他看她轻巧的粉红的舌尖,来来去去地在那雪白嫩黄间忙碌着,便有想吻她的冲动。
天色渐暗,夏日的热气随着一勾弯月的显露而退了它的霸道,在绿色的长椅上,他笨拙地吻了她。
羞了月光,羞了轻风,只剩的几颗调皮的星子,对着他们褪不去红晕的脸,眨着眼。
夜里她第一次失眠,辗转反侧间,都是他闪闪发亮的眼,像什么呢?
薄被掩了粉红的嫩脸,偷偷地笑了。
就像所有的幻想中的结局,他考上了南方城市里的一所大学。
当他将消息告诉了她时,俩人面对面都笑傻了。
她拿自己微薄的薪金买了一件T恤送给他,穿在身上,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温馨,他的目光透着爱恋还有感激。
这个季节,汗淋淋地将谁都能与它隔离,唯独相爱着的人,凭空捏造一些清凉的想象,便将涛涛岁月逗哄的无地自容。
在一家小旅馆雪白的床上,他们合二为一。
她义无反顾,他不能自抑。
当他将染了桃花花瓣似的白手绢装在口袋里的时候,她哭了。
以为是她身体的疼痛与不适,便低声下气地说着请求原谅的话。
她没有答言,只是抽泣着,头埋在枕头里,肩一耸一耸的,黑亮的发披散在白的有些发黄的枕上,随肩部一起一落。
他走的时候她没有送他,惹的他好一阵伤心,许是她怕遇着自己的父母吧,他想,迟早一日还会随了自己的称呼的。
写了一封情深意切的信,还有令人心猿意马的话,只有给她,才会明了。
当他适应了新的环境,再回头观望,惊觉自己好象丢失了什么东西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许是她太忙吧。
从未有跟她其他结局的念头,只是觉得一切已成定论,走多远,他跟她都是同路上相依相伴的人。
寒假归来,去她在的店找她。
恰巧她不在,便问旁边的女孩,那女孩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她老公喊她出去了。
一惊,又想,大概是说错了吧。
坐在高凳上等她。这个假期一定要带她去见父母,他们看到她会做何反应呢?会不会欢喜呢?
忐忑间她便推门进来了,几个月未见,她的发型变了,一缕缕从头顶曲曲弯弯地下来,好象在跟耳颊诉说着不完的悄语。
起身就迎上去,她的眼睛闪了一道亮光,转瞬便暗淡下来,垂了眼帘,淡淡地跟他问好。
身后是一个男子在叫她的名字,她漠然地看着那个男人,然后平静地介绍。
我的同学,我的丈夫……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她的,只是万剑穿心般的疼痛令他再难坚强不屈。
他记起她的笑,她的吻,还有她给他的一切,唯独忘了刚才。
是梦吧,全当是梦幻。
可是她曾经的眼泪却为何晶莹,如她般透着纯洁和光明?
很久之后,她与他成为一道伤口,不敢触及,一碰,便血流成河。
那以后的假期,他总是找各种各样的不回家休假的借口,无奈父母只好来看他。
毕业后,他留在了那个城市,那个天蓝的像用画笔描上去的城市里,没有她的一草一木,他以为就这样可以将她永久地遗忘。
从打工,到主管,最后有了自己的公司,她在他的忙碌中,渐渐褪色。
就像吃过的冰基淋,在岁月的大口中,轻而易举地融化了。
十多年后同学会。
于他,家乡已成异乡。出租车玻璃被霓红的影硬生生划了去,留存的是沉默不语的黑暗。
许多人,见面怕亦不识。
他唇间的烟头,泛着暗红的光。
这么多年月,千万次回头,次次都是令他心悸的往事。
都说男人是不恋旧的动物,自己为何如此怀旧?是因为得不到的缘故,还是真的不容易将她忘怀?
那些人,不陌生,却也从来便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