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书上填的是她的名字。
他有了比以前更迫切的奋斗的动力。但是这时候总公司出了事,人力无从挽救的漏洞使整个系统立即陷入瘫痪;他失业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否极泰来的时候命运要跟他开这么大的玩笑。她劝他去别的公司应聘,但他接受不了从一个分公司经理一下子论落为求职者的巨大反差。他一意孤行地将所有存款投入了股市,他只能再赌一次命运。
但是股市一片低迷,他的资金天天都在减少。每当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看到杨柳时他内心里就一阵悸动,一种莫名的担忧使他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只有在偶尔赚了一把时他的脸上才能露出笑容。那时他就对杨柳大谈特谈以后的宏图伟略辉煌前景。杨柳顺从地听着不发一言。然后麻利地收拾他吃完的碗筷。那是个热得令人忍无可忍的夏天,晓澜觉得自己像一头关在笼里的困兽,而杨柳是笼子边上一朵艳丽的鲜花。即使鲜花无意飘香也一样会招致成群的蜂蝶,他想。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去摘那朵花的话,那头野兽的满身力气也许毫无用武之地。杨柳明显地感到晓澜的眼神越来越莫测,以前小屋里两情相悦的景象早已一去而不复返。有时晓澜看到杨柳穿着薄薄的家居衣衫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大汗淋漓地做饭,心里也会涌起久违的感动,但是一切都被沉重的现实严密地遮盖着。
晓澜最后一天出现在证券公司的大厅里时他的账户上不名一文。他其实已经用不着来,股市永远不会同情穷鬼。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这里还能去别的什么地方。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完以后;晓澜才茫然步出大门,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感到世界正在渐行渐远。后来他不知怎么走回到家里。他对杨柳说:“我饿了。”
杨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去热饭,她冷冷地说:“有方便面,你自己煮吧。”晓澜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他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然而现在他的心正在粉碎。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问。他没忘,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早上走时想过要用最后一笔钱给她买生日礼物,但是今天他的最后一分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不是她的错,他想,她是有理由这么对我的,她已经够宽容了。
分手是惟一的结局,虽然都有那么多的不舍。他把购房合同交给她说,我没有能力再付每月的按揭,如果你能说服房产商退钱就拿那笔钱走吧;算是我补送你的生日礼物,尽管已经退了。杨柳说。你别走,我们一起赚钱买房吧。我真的很喜欢那套房子。他苦笑了,杨柳,我是真的爱你,但是既然爱情的剧本上已经打出了“剧终”,又如何能改变呢?杨柳想说,不,那上面写的不是“剧终”,只是“未完持续“而已,可她说出来的却是,我是一个只能共享福不能共患难的肤浅女子,忘了我吧,晓澜。
晓澜穷困潦倒的日子在某天早上收到一张巨额汇款单时结束,六万元对他现在来说当然称得上巨款。而当初只不过是一笔购房款的30%,正如曾经以为只是生活之一部分的东西。比如爱痛。那么,自尊也忽然变得不像他原来以为的那么重要了,他去应聘,半年后又成了新公司的部门经理,他要求长驻重庆.一个离上海十分遥远的城市。
他又拥有了以前的一切,除了杨柳。他在新的城市里买了房子。他想自己是不会再回去了。很多女孩子追求他,他觉得她们都不错,以至于无从选择。他只好把他的时间平均地匀给他的女友们,不让谁感到特别委屈。有段时间一部《不见不散》的电影席卷全城;正好他的一个女友吵着要去看这部电影。他就陪她去了。看到电影里葛优梦见自己老得不成样子了才见到白发苍苍的徐帆;葛忧哭了,晓澜发现自己也哭了。他哭着打开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你在干什么杨柳?”“我在看《不见不散》;晓澜你呢?”“我也是,你哭了。”“你也哭了。”
晓澜的女友莫名其妙地看着哭泣的晓澜:“晓澜。这不过是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