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十六浦码头,趙志平和他的两个妹妹、母亲踏上了一条木帆船。 那条船是南单乡的人到上海卖柴爿的,现在卖掉了柴爿,在上海买点糖果、布匹、肥皂之类实用品返回南单乡出售,赚点小外快。他们全家就搭这条便船直接回南单乡趙家村。 十六浦碼头仃泊着大型、中型、小型的各类运输船和客船。有的装货,有的卸货,有的上下客;冮面上大小船只穿梭往来,有进港的,有出港的;汔笛声此起彼落,机器声隆隆不绝;碼头工人弓着腰,吃力地背着大蔴包往船上送,有的从船上搬下来往倉库里送,並取得一根竹签计数,整个碼头顕现一片繁忙景象。 趙志平一家乘坐的木帆船在他们上船后不到一小时就起锚拔篷,船缓缓驶离碼头,向沪淞口驶去,驶往大海,驶往舟山方向.... 不久,一家人陸续开始始䡞船,大家都躺在船艙内,出现不舒服的感觉。趙志平感觉有些噁心,漾漾慾吐,只有出生不久的小妹一会啼哭,一会儿吃奶,有时吃了一半又哭了,好像有什么不满。 海浪越来越大,小船如一片秋叶在茫大海中漂零。趙志平听到海浪“咣啷”“咣啷”的撞击声,他根本意识不到这几尺空间外的危险。他有点迷迷糊糊的感觉,却也睡不着;他的两个妹妹都已经睡着了,只有他和他的母亲还没睡着,母亲背靠在包袱上,痛苦地闭着眼睛,又睁开眼不时看看他们。除晕船给她带来不舒服外,也是对未来生活有些担忧。 已是晚上了,船员们吃过晚飯,趙志平一家什么都没吃。除“老大”(船長)把舵外,船员们都进到舱内。船舱内只有一盏昏暗的防风灯亮着,四周的玻璃有点被烟熏黑。灯光跳动,燃烧后的煤油气味充斥着狹窄的船舱内。 耳边还是响着“咣啷”“咣啷”的海浪与船撞击声,夾杂着船员们的大声谈话。 船员都南单乡的人,他们中有个叫张河南的人趙志平认识,知道他的名字,他曾经来过他家,与他父亲是比较接近的朋友。 时间缓慢地爬行,舱内没有计时的钟錶,就连双铃闹钟也没有,船長只能靠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月亮来判断时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从船舱顶部透进来的一束光亮,判断已经是白天了,船工吹熄了幽灵般的防风灯。趙志平不敢走出船舱,看看一望无际海天相连的海景,也没有人会让他走出船舱,对孩子来说,颠簸的船舱外太危险了。又是吃飯时间了,河南叔劝他们吃点东西,並说“人是铁飯是钢,吃了飯才会有力气”;又说“呕吐归呕吐,吃飯归吃飯,这样才能熬过晕船”。还建议他们吃点塩罗卜、鹹菜之类的鹹味,说能减轻呕吐。其实鹹菜、盐罗卜之类能补充因呕吐而丢失的盐分,使身体内水和电介质平衡。道理谁都明白,只是做起来困难。 亊实是:趙志平还是继续噁心呕吐,肚子里没有东西了,就连黄色的胆汁也吐出来,他感觉软弱到极点。 听船员们说:“船要过缭了”。什么是过缭?木帆船因为航向和风向的关系,帆船的风帆受风面要从一面调转向另面。这是一件技术性很强的危险操作,弄不好甚至会翻船!过缭时,船就会从一个方向突然侧向另一个方向。 调整风帆方向后,船继续行驶。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長的时间,听船员说他们已经看到舟山了。这已经是早上,趙志平站在船舱的梯子上双手紧紧抓着舱门的边缘,探出头张望,兴奋地说:“我看到了!我看了!“。他看到的就是南单乡红沙岙周边的海岸线和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趙志平兴奋地在船舱里嚷嚷“到家了”“到家了”… 不久,船已经仃在沙滩上,前后都抛了锚,三天三夜的折磨也宣告结束。现在,只等潮落后他们就可上岸。趙志平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在舱面上跑前跑后,大声叫喊着,忘了不久前的疲惫和瘫软。一股力量忽然充满全身,又好像跟岸上的人在说什么。船上和岸上根本没有人在听他说话,其实他只是兴奋地自言自语,情不自禁罢了。 终于聁到退潮!船员们将他们全家一个个背到沙滩上。行李也搬上来了,他仅有的玩具玻璃弹珠和一把关公大刀也在那里,他满意地微笑了。他们向全体船员致谢,並少亊休息后,起身向趙家村走去。 只翻过一坐小山嶺就看到趙家村了。到了山顶,趙志平兴奋得跳起来,他指着对面山脚下清晰的自家屋子就跟妹妹说:“看,那长滿竹子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他焦急地问。“我看到了!看到了”妹妹拍着小手兴奋地回答。他们的母亲也兴奋地说:“不要看了,快快趕路!”,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疲惫中充满着喜悦和希望,这是他很久以来重新看到母亲的笑容。 母亲抱着妹妹,那个张河南叔叔帮他们提着行李,很快到家了,大家一边走一边忙着与鄰居们打招呼。看到母亲怀里抱着的小妹妹鄰居们驚呀不已,都圍拢来看,大家称赞小妹生得漂亮,还逗她..... 张河南叔叔放下行李也走了。 没喝上一口茶,没洗一把脸,母亲感觉过意不去,连声道谢,“谢谢!谢谢!” 隔壁堂嫂也端来洗脸水,叫声:“阿婆洗脸”,显示出特别热情和友善,她是照着她的孩子称呼母亲的。
听说志平回来了,大海、宝兴、宝元等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小伙伴和鄰居们都跑来看他,大人们夸奖他和妹妹長高了、懂事了....大家圍着这一家人。小山村里洋溢喜悦,母亲招呼他们进屋,家里一时可热闹了,又见到了久违的勃勃生气,新的生㓉开始了,一家人充满着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