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
母亲的病越来越重,脾气也越来越暴烈,稍微好一点就揍我一顿。早晨,闷热,熬药的罐子太烫,我的手麻木了,而且那个东西的把又短又粗,这个黑乎乎可恨的东西终于摔碎了。母亲喘着、咳着抡着笤帚胡乱的打在我身上,挨了揍我就蹲在门口的槐树下抽泣,不知怎么走进了遥远的记忆。
一个很美的女人牵着我的手走啊走啊,忽然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绿绿的小芽上面,其实它已经被我来来回回踩了很多次。
“小——树”
“儿子!你会说话了!”
那美丽的女人抱起我胡乱的亲我,我痒的咯咯的笑,她就又不停的亲我。
突然肩头一阵敲打的感觉。
“你想饿死我呀!”
母亲拿着那只打不坏的笤帚,喝责我。十几岁的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更准确的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饭。
六月的天气诡异的很,风骤然而起,裹挟着湿腥的土和稀疏的大雨点摧拉着一切阻挡它的东西,我扔下手里的勺子,急急得扶着母亲躲进屋里,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雷,门口的槐树应声而折,白森森碗口粗的伤口在忽明忽暗的雨中异常的惨烈,母亲颓坐在地上,望着那颗槐树,目光充满了无助和无望,转即又莫名的暴怒,胡乱的捶打着我,我没有躲,因为根本就不疼,其实我希望母亲能打疼我,那说明母亲的病有了恢复的希望,那种幸福的疼从来没有来过。
母亲的这种莫名的暴怒已经很久远了,那时我已经会叫她娘了,那棵被我踩来踩去的小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有胳膊粗了,每天母亲都会陪着我在小槐树下跑呀跑呀,那时的母亲很美很美。
有一天,父亲说小槐树离房太近会长坏房子,然后砍掉做了锄杆。母亲就是从那一刻变得暴烈,那时她也不太爱揍我,只是后来病的越来越厉害,就总打我。
在小树被砍的第二年,它奇迹般的又窜出来新芽,而且只一年就长了小胳膊粗,母亲很开心,给它系了根红绳。
树这次被风刮折,母亲的病恶化的更厉害,连打我的力气都没有了。第二年春天,树又奇迹般的长出了新芽。
母亲没有过完这个夏天,她走了,走的那么不舍,走的那么揪心,那一刻她的眼神里只有我,我告诉她,我会照顾好小树,让它长得枝繁叶茂。
年届不惑,时常回老家看一看那树,斑驳的疤痕让我渐渐懂得美丽的母亲、揍我的母亲都是那个深爱我的人,她知道她不可能陪着她的儿子长大,想着风雨中的儿子,她选择了另一种爱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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