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很理性,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思考的也多。
高三那年,学习的紧张和压力使我备感焦虑和急躁。坐了三个小时的大巴回到家,与大部分学生一样,我询问母亲要手机玩,每当这时母亲从来不会给我好脸色看,只是一昧的拒绝。
面对着母亲对我的不耐烦,我心神无力。这几天的压抑全都爆发。我只是想要放松一下,面对的却是她如临大敌的敏感,想到她每次趁我不在,偷偷地翻看我的书包和抽屉,在我使用网络的时候,她一定要在身旁“监视”我,我总觉得她像一头顽固的野兽,企图剥夺我最后的隐私。
我冲她大叫道:“为什么你每次都不给我休息的时间?”每次都有很充分的理由,这样的争辩足足有两年已久,每次都是我心力交瘁,威胁她一句“你越是不允许我,我就越想做,去尝试。”
她只是觉得我是叛逆不懂事,却从来没有思考过一个还差半年就成年的人,需要一个怎样的一个独立空间。但是这次,我没有威胁,只是无力地哭着对她说:“算了,这么多年了,也习惯了,再将一下吧。”
她听了,或是感觉到我的认真,她哭了,有些悲凉的跟我说:“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什么叫作将就?”看着她哭,我选择沉默,一直都在做着她的思想解放工作的我,意识到一种无奈,我渴望她待我如一个成年人一样。
没错,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听取他人意见的人,以至于我诉说了那么多年,还是一点改变都没有。她很固执,非常的顽固,甚至很自以为是,她一直坚持她自己的思想去做事,鼓求我也按照她的想法生活。她认为是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面对她自己的错误她从来不会改正,我也无法使她改正。
我从没想过要和她如同敌人般。
那晚,她哭了一晚上,半夜,她叫醒我,灯光下,她的眼睛肿地像水泡一般,肤色惨白,齐耳的短发杂乱地如麦田未长齐的麦子,清冷地说:“好,断绝关系嘛,不是厌烦我很久了吗?以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就当没生过你。”听后,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心微微地绞痛,原来我是那么在乎她呀。
我一直觉得她不是一个成功的女人,却是一个极为悲催的人。她的丈夫厌烦她,她的女儿使她伤心。我的脸上火辣辣的,辣得我的心生疼,就好比她之前打过自己好几个耳光。
我和她一个星期都没有说过话,生活却是如往常般,在她的“教育”下,我不知不觉成为了一个做事会考虑自己利益的人,分析利与弊。
高考报志愿时,我填了一个与本地分数线差不多,却与家远隔一个市的大学。她知道我的想法,知道我想远离她,想自己独立地一个人,就像她所说的“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面前我总会丧失我“引以为傲”的理智。
大一,我如愿地离开了家,心中却时不时地想起那个与我争吵时眼神有些凄凉,苍白的脸上有几条粗糙的皱纹,那头原本如墨泼的青丝却多了几抹银白的发丝的女人,想起那晚在不停抽搐的可怜身影,我不由地懊悔。懦弱的我,却拿不出与她争吵般的勇气去与她诉说我的悔意。
暑假,因为买不到回家的车票,我只能与她在视频上面对面聊天,隔着手机屏幕,摸不到她那张蜡黄的脸上的伤感。后来她坐了一天的大巴来到我的大学,手上攥着一个大包在校门口扯着一个大学生,说出我的名字,那个大学生问她知不知道是那个系的,她愣了,赶过来的我也愣了,上大学已经一年了,我从没跟她说过我哪个系,从没跟她透露过我生活地怎么样,因为我不想她知道,没有了她,我的生活一塌糊涂,时常丧失了我的理性,在两个交叉路口前抉择不安。
她跟我说,为了我,她跟她的丈夫,我的父亲离婚了。她现在真的是一个孤家寡人了,能依靠的只有我这个与她远隔千里的女儿。
她说我很倔强,我说她很顽固,她说我的倔强是我的不懂事,我说她的顽固却是是她的不幸。这些年我才知道,我也一直都在反复地忏悔,我怎能默许我的所谓的理性肆无忌惮地,在岁月面前,伤害了一个母亲毕生最大的骄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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