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逝流水,叶落纷纷,春天的脚步渐渐地来,偷偷远去。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荏苒的时光就这样慢慢地,悄悄地,一点点,一滴滴,一丝丝,一缕缕,无声无息,匿影匿迹,一天,一月,一年,一岁……
曾经朝夕相处如此熟悉的一张张脸孔已然模糊依稀;曾经三天两头家常便饭的童趣已含浑其词似是而非;曾经如此诸多的新闻旧事、过往欢愉已尘封记忆,如此不起眼的她,却铭刻心底!她有一个土气好听的名字,栀子花。热爱故乡这片土地,广袤无垠,浩瀚无际。热爱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花一木,一草一土,热爱故乡的真、善、美,更热爱开在故乡任一旮旯的栀子花!
其实,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栀子花。游荡在邮电校园的时候,总也忘不了搯上随处可见的花儿欣喜地揣入兜里,回家放到枕边,必然是香噴噴一宿好觉。听大人说,栀子花可以驱蚊,于是,便多了份採撷她的理由。揣她的时候多了,便人也就随着香了,于是,上学就多了追赶着寻要花儿的人;戴她的日子久了,便就有了感情,于是,生命里就始终萦绕着她的影子。从未听闻关于她的传奇,从不缺少喜欢她的伴侣!这就是她!任意一片田野,任意一地方寸,任意一条沟渠,任意一簇林荫,扎根,发芽,生长,开花。不需要格外的呵护,不需要华丽的赞誉,不需要刻意的妆点,不需要牵强的做作,这就是她,朴实,无闻,渺小,坚强!
于是,便记下来她的名字,并把她的种子带回了家,撒在生命里每一寸旅途之上,并让她发芽,茁壮,生长,开花……
一缕蝴蝶般翻飞、跳跃,穿梭、晃动、旋转,轻盈自若,千姿百态,变换无穷的红色光团喜悦地洒在墙角顶上。这个初夏,太阳可真够毒辣!想起阳台上那些花来,别干渴死了?
好久没到过阳台,也不知那殚精竭虑、煞费苦心花销不少银两的花儿怎么样了?起了来,迈了过去。
还是在五年之前,刚搬进来这个小区的时候,银行职员,压力山大。学习,培训,考试;工作,任务,考核;开会,呵斥,鞭策;嘲讽,威胁,恫吓。明枪暗箭,毒剑飞镖,站着必死,躺下也倒。八小时再加四小时!迟到拘留,早退判刑,爽了任务枪毙!他奶奶的,折磨得几乎人鬼不是,虚无缥缈游离于神凡两界。曾经热衷于的爱好、志趣、追求、向往,九霄云外,无异于行尸走肉,酒囊饭袋。于是,便想起来侍弄花草。其实,并非闲情逸致所致,实属万般无奈之举!再不养养花草,温习温习凡夫俗子的市井生活,分散分散不堪重负的精神压力,怕以后都不仅仅只算作是笼中鸟,井底蛙,砧上菜,木讷man了,而必然是仙风道骨、惊世脱俗、众叛亲离,不食烟火。到底是何方神圣,亦或根本就是半人半仙凡间妖孽而了?趁苟延残喘、余温尚存,还有一点子力气搬来了这些草;趁颠三倒四、黑白混淆、指鹿为马之前买回来这些花。清晰的,再次温习;浑噩的,重拾记忆;陌生的,抻手拿来。表示半梦半醒的自己目前还混沌的姑且可以继续算作是一个人。还可以把凡间那些不大不小,不好不坏,不急不缓,无关痛痒的红黄蓝绿分得清,还叫得上来那么些许的凡花俗草,也还能分辨得清远香近臭,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张冠李戴。至少还认识或被接受认识某花,某草,某物,某事,某人,某鸟,某爷,某孙,某屁,某虫,某某。于是,便买来了诸多植珠。高雅的,粗俗的,奔放的,隐晦的,冷漠的,热情的,幽香的,馥郁的,泼辣的,斯文的,淡雅的,艳丽的,红色的,绿色的,粉色的,紫色的,白色的,淡黄的,无色的,无味的,香的,臭的,不咸不淡的,不男不女的,不贵不贱的,不三不四的,形形色色,斑驳陆离,五颜六色,七彩缤纷。足足塞满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阳台,其中,就有一盆栀子花树。
曾经的狂是如此热爱生活,如此矜持道义,如此向往大自然。休息的时候总是骑上摩托,挎起相机,哪里都去,哪里都逛,哪里都赏,哪里都拍,哪里都吟诗作赋。才留下来如此诸多时光的影子,过往的欢愉。挚爱的是庄稼,果树,山水,田野,蓝天,白云,其次,才是这花花草草,虫虫鸟鸟。
沧海桑田,星移斗转,人去楼空,古道西风!如今,那一切都不复存在,要找寻到一丝曾经的痕迹也难!没地逛了,没景拍了,没物观了,没心叹了。就是散步也别无选择,只能冒着触不及防的生命危险胆战心惊顺马路蹦跶!除非你有那么一双不可多得、可以高高腾空越起并支撑上一时半会儿的剪刀脚。蹦一时是一时吧,谁又能保证明天还可以这样安然一分闲庭信步?这马路上遍是杀手雷!踩着,也就只好认了!所以就再不常出去,既没那胆量,也更加没有那兴致。抚今悼昔,感物伤怀!
这珠栀子花不是很高,却葱蔚洇润,枝叶扶疏。买来了五个年头,与她一起那些花花草草大多早已不知了所踪,可能是娇贵了些许的缘故吧?前两个年头奔于养殖,疏于管理,现在也还买来那样。不觉已是五月中了!枝头结满了苞,星星点点吐着蕾。连续几日来的骄阳,灼热的阳光把花下盆里的土烤裂开了几道口子。牵来水管灌足花土,嘶,一股热气升腾过后,泛出浓浓泥土气息。卷曲了的叶片复苏伸展开来,翠绿郎润透出了朝气,垂头丧气的这珠花树瞬间焕发出勃勃生机。耀眼的光线肆无忌惮继续狂泄在这珠树上,却再也奈何不得她。
次日,如雨后春笋般喷薄出无数的花蕾,一朵,一簇,一片,一树,争先恐后,层出不穷,含苞待放,呼之欲出。清新,润洁,青涩,秀美,这花儿的春天就要来了!
还是在好多好多年以前,侄女还没漂流异国他乡求学。无论阴晴,不管闲暇,难分彼此,每天沿狮子山周游是共同必须的爱好,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偏执。哪里有什么?哪里的林荫凉快?哪里的香蕉快熟了?哪里的菜花开得怎么样?哪里又新来了翻天覆地所向披靡的挖掘机?哪里的蝉好捉,什么样子?扳起手指都能细数一二三四,子丑寅卯。洞若观火,了如指掌!依然那么执着,那么痴迷,那么关爱有加,念兹在兹!即使是老生常谈,却依然情真意切!无论你以怎么样子一种心境到那里去逛上一圈,一定是神怡心旷,豁然开明。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惆怅,所有的不如意,所有的烦心事全抛九霄云外,杳无踪迹。让你瞬间心如止水,气定神闲。我想,那一定是心灵深处难以割舍的情缘,那一定是上辈子我们暗自偷许过长相厮守的诺言。每每和儿子提到出去逛一圈,必然是狮子山头。不由自主,油然而生的爱戴!其实,在生命中流淌的每一滴鲜血里都浸润着狮子山的气息,她宛如贯穿生命始终的一串珠子,一岁,一颗,一年,一粒,把一轮轮春夏秋冬攈缀成为一串晶莹剔透的长链。如获至珍,爱不释手!
爱屋及乌,喜欢狮子山,便就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在离山头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老池塘,每天总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孩子到那里几个一堆斗唇合舌、下塘野泳打发时光。后来得知是生产队时期遗留下来的,归属花果六队,名字十二亩。坎下一大片当地闲农开垦来的土地,什么菜都有,清香鲜嫩,青翠欲滴。居然新栽上了一大片博朗李,惹得偏爱摄影的狂惊喜过望!一有闲暇就蹿过去顺田埂咔嚓。也记不得是哪一次?眼前一亮,烂若披掌的这片田野,哪一天早就有了一棵老栀子花树?就在曾经插肩而过菜地小水沟旁边,离一天几个来回的堰坎居然才不过十米,一棵根深叶茂的硕大栀子花!
暴露在地表的根络粗壮结实,网状分布,疙疙瘩瘩,饱经沧桑的轮廓。树干上密麻麻向四周分布开一层又一层深绿色的粗枝细条,密而不乱,有条不紊,一根根倔强向上伸展。一条粗壮的树枝上挂着几朵陈年的干花,深褐色干瘪的花朵上缠绕、包裹着厚厚几层蜘蛛网,白茫茫快没有了缝隙。一只色彩异常斑驳的蜘蛛在上面正诡异攀爬。一捏,花成了末。这珠高大的花树却惹得来某异想天开,拽回去摆阳台上,岂不是关不住春色满园,摁不下楼外惊艳?正当季节之时岂不活脱脱营造出一套令人五体投地、甘拜匣镧的栀子香屋?阳台上缺的正是这珠!瞅瞅四周没人,两人齐心协力,挥汗如雨,绞尽脑汁,出尽洋相,也没能从土里拔出!这树还真是高大,弧状树冠直径和高度均足足两米。被扯得光枝秃干,半死不活斜歪倒在地里。
次日,不死心的某天不见亮便邀约起侄女心急火燎再次蹿到那里。田里,两位老农正不疾不徐菜地里锄铲荒草。让貌似韩红、尹相杰二合一,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牛高马大、英姿飒爽,善于交际应酬,迫不得已之时偶尔倚仗秘踪制敌,戴眼镜匡,噜过滤嘴,一只鞋尖趿拉地上,肥肥大裤腿战战巍巍的侄女前去谈判,却原来地里两位老人并非树花的主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被真诚打动的俩人悍然起意,胆识超群把不知谁家的花树掉臂不顾贱卖了某!20元的价格还真是出人意表!欣喜若狂借得老农镰刀、锄头、尿桶、瓜当。挖空心思,绞尽脑汁,鼓睛暴眼,上窜下跳,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在盘根错结方圆数米开外寻到主根,破斧沉舟,致命一击。拽紧粗壮的树枝,“三、二、一!”,两人齐声吆喝,使出浑身力气,借助向后斜倾几近九十度臃肿肥实身段的重力终于拉扯出土面。侄女重重砸向地面,某一个趔切仰倒水沟边。俩人满身稀泥,蓬头垢面,汗如雨下。抬起花脸来,四目相对,“你?”异口同声,哑然失笑!哈哈哈哈……
花去40大洋,赶在花主人驾到前,紧急电招来一辆亡命三轮。修剪得面目全非后终于抬上去楼道,挤进门框,塞进了阳台。只是,或许是过度迷恋无羁的原野,野性难驯,油盐不进。也或者是断了主根的缘故,没过多久便就彻底枯竭!再也绽放不出白雪簇拥,楼上开花楼外香的诗情画意!让人大失所望!很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