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山有最艳丽的红杜鹃

堂兄弟吴明忠是谷陇镇的公务员，他说，今年的岜蓑芦笙会推迟了，时间是等等大高山的映山红开得最艳的时候，这里才举办活动。虽是临县，芭蓑就是大高山，近在咫尺，当然要光顾的，象我这类好洒贪杯的人，至少能在会场上争取到二两的“狗汤锅”，别笑！这可是苗家待客的大礼。

大高山，几年前，我曾带研究生到蓑衣坡芦笙考察过，研究生是一个想把芦笙会作为课题来研究的人，而我充其量是他的“助手”而已。那时的芦笙会叫岜蓑芦笙会，苗话叫“兮梗岜蓑”。去的时候，只看到一匹马，还有很多卖小货的人。不过，对于一个自“愚”为文化学者，对我感兴趣的东西不少，就是那条跑马道就值得大书特书。从上脚卡寨旁出行，一条有三米的道一直延伸到山的半腰之上。全是绿色可蹋的草甸。有人说，你知道吗？跑到最尽头的马，当地的富人就把银子抛出来，给这跑得最快的人。嚯！有钱人就是大方——那是古人。时过境迁，当我到这里考察时，只有一匹“老马”时，心里还有有点嘀咕。

于是我走上了蓑衣坡（现叫大高山）从左循，环山而上，你才觉得这山之伟岸。先从东山之脉，又转南山之岳，北支却去了西面。脚卡，见娜、蓑衣坡、青杠、澳散、佝尼达、板屯、西江、谷陇等诸苗寨尽收眼底。就连远处的台江革夷也尽收眼底。由此可知，这可是个一地见三县的大高山。资料表明，这大高山确实有1300米之峻。

大高山是龙氏苗族的大本营，昔日其祖自东方而来，“四母带八兄”在这里定居下来，其所谓“武陵蛮”，柳氏人家，就是其祖居之地。知道“桃花源记”的人不少，其实他们正在“不知有汉”武陵源之苗族。正因为如此，这支苗族从来居于江水之畔，河流之滨，因而也才发明“形式诡异”的独木龙舟。也因为战争，他们有部分也才移居到蓑衣坡一带定居。

大高山对于当地苗族人来说，是座圣山，同时也是一座英雄的山。苗族人对山呵护倍加着，当地苗族人认为，人的一切来源于大自然的给予，风雨雷电，是产生生命之源。由此，他们对山十分的重敬。当春暖花开之时，他们要到这山上去呼唤，他们呼唤阳光，也呼唤雨露，呼唤一切给予人类带来的一切，包括财富。于是，凭借着这种对自然物的崇拜，他们要到山上去吹芦笙，去与大自然对话。这种来源于自然心态的崇拜，比较其他民族来说是值得歌咏的。

我们说大高山是英雄的山，这也不假，从清雍正张广泗征苗并建新疆六厅，这些所谓的“化外”之族，为了民族的压迫而争取过民族的自立。是张广泗让他们从江畔迁至山嵿，是清朝的反动统治让他们进行不得不揭杆为旗。徐家干《苗疆闻见録》写得清楚：“同治九年夏，楚军至，由新寨湾、滥沟河直捣其巢，分兵山抄袭而下，始拔之。乘胜破亮摆，越左山，循箐深径仄处直捣高山，并踏平蓑衣坡、白洗、楼梯坪、苗陇、叫岛等寨，追斩悍苗数千。瓮板苗酋龙老心、宋阿禄，叫岛苗酋龙九松，蓑衣坡苗酋阿的，楼梯坪苗酋阿敦，白洗酋九博龙、九博望，并革彝苗酋阿拉，山丙苗酋阿麻、老报皆斩于阵。自是南岸之‘贼’皆慑兵威，不敢北渡矣。”白洗、蓑衣坡一带的十八年“苗反”至此降下帷幕。

当一切恢复平静之后，蓑衣坡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歌舞升平着，一年一度的蓑衣坡芦笙会又得到了悉数恢复。这是一个快乐着的民族，他们不因苦难而放弃尊严。光绪年间的黄平秀才李承栋（1871——1930）是个文人，他入广西桂林法政学堂，毕业后历任广西平山司，三都司巡检，代理马平县知县。后见清帝推翻，建立民国。因不满袁世凯称帝而弃官回里，著有《奎轩札记》，晚年修黄平《民国县志》。他就曾随着好友去了大高山看芦笙。时间是乙未岁（1919年），这个老秀才因看芦笙节之后，作《上高山》诗文，他对苗族少女之美陪加赞叹：“谁家少妇年十六，生长夷乡服夷服。青衫袖短小双织手，蛮布裙宽两足赤。更有头妆復别样，银花大插发垄上。乌髻不减远山青，金冠直合秋月亮。弯弯蛾眉掩秋波，浓浓胭颊粉红拖。身疑飞燕轻还减，怨擬明妃愁更多。铜鼓一声于地惊，窄衫舞出麝蘭芬。逐波游鱼穿方雁，行行不止复行行。长杨枝弱腰嫋嫋，蛱蝶迎风翻不了。清歌缦舞谁得知？佳人归后云还绕。几回春离几回欢，惆怅云山不忍还。鹳歌唱上绿杨道，梦魂愁住白云间。我来正值清明节，喜逢嘉会上高垤。要知此处笙歌起，自我鑿开混沌穴。”尽管这苗女“生长夷乡服夷服”，尽管苗族少女虽“蛮布裙宽两足赤”，可居然“舞出麝蘭芬”、“弯弯蛾眉掩秋波”，最可称的是能让宫廷里的“明妃愁更多”……点赞的还是把苗女比过于“明妃”了。

今年的大高山芦笙节，已一改“只有一匹马”穹相，，聪明的谷陇人已将“相约大高山，游方映山红'”作为主题，将大高山美轮美奂炫耀了一番。他们先后投资了二千五百万元，第一期工程就修筑了入山的公路，四五个停车场比肩城市里的公园。分成了商业摊位，歌舞比赛区、恋爱游方、老人赛歌区、赛马半牛区……让我这个曾考察过的人也找不到北了。

我说，大高山的映山红最艳，其实我没见到。我是从吴明忠先生的相册里找到了一点感觉的。因为我们去时，这些映山红已随风而去，远遥于山峦间，不见踪迹。不过，对于映山红我还有一点说法，苗族人说，凡是有映山红的地方都是苗族居住的地方。苗族人来自于江南，他们的古歌里说，“映山红发苌的时候，也就是养蚕的时候。”当映山红红艳艳的时候，也就是蚕娘上树的时候。蚕娘“羞花闭月”，说的是，蚕在没有结茧之前，她不好意思见杜鹃花，只是当她结了茧，抽了丝，丝变成美丽的锦衣之后，她才自信。于是，当人们打着映山红的花回来吃时，要避开蚕娘见到，否则，他会气死的。苗就是汉语说的“蛮”，蛮，繁体写法是“蠻”。说文解字说：蛮居之地就是汉族人没有到过的，也可作“蛮荒”。但其真正含义就是：苗族，就是能说一种漂亮的语言，穿着一身用蚕虫吐出的丝做成的衣物的民族。所以现代语也才有“蛮好看”、“蛮安逸”等等之说，“蛮”之词来了个华丽转身。说到底，苗族也就是穿着最美服装的民族，也是最快乐着的民族。为了快乐“嘉华”，这个民族创设了很多在节日，用节日来展示美，展示这个民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所谓“筑巢引凤”，这话不假，苗族歌手阿幼朵带着自己的一伙朋友，伙同当地的苗族族同胞在大高山上“大闹”了一番，让一个曾沉静的山峦“静”不下来。当阳光已日落西山之时，我走了，可那悠扬的歌声也还传播，从山脚至山顶直达浮云——明天还是一个艳丽的天！

二0一七年五月十五日紫夏（吴安明）于偏桥古镇

/部分图片由吴明忠先生提供此谢！

相关专题：高山 杜鹃 民族 呼唤